明州中医院前副院长提职做了卫生局副局长，听闻空缺的副院长职位计划在院内中层正职中提拔。这个消息一传出，不少人的心自然都蠢蠢欲动，陈皮就是其中一个。
一回到家，陈皮就急不可待地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老婆甘草。要说陈皮在单位坐着院长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提个副院长也是顺理成章的，再说算算资历，在现在这几个有资格竞争的对手中间也是最老的。排排竞争对手，应该是院里大外科柴主任比较有竞争力，他属于年轻的技术型人才。况且陈皮有个致命伤——嘴贱，说话不过脑子，得罪过不少人，包括现任的李院长。他嘴贱到如何地步，举个例子吧。医保科周主任得了个胖外孙，拿着胖小子的周岁照在办公室嘚瑟。离上班还有几分钟，附近几个办公室的就都过来看照片，一个个都把胖小子夸得上了天。的确，凡是这个时候，哪怕再丑的孩子，在家人眼里也都可爱得像朵花。众人哈哈了一会儿正要散，陈皮正好走过来。他拿起照片第一句就是：谁家的胖小子？周主任心里就不舒服了，刚要伸手去拿，他跟着又是一句：上个月得病死了的孩子好像也长这模样，后来他爹不是还和我们医保科的人打了一架吗？……没等他说完，周主任一把把照片夺了过去，周围的人，也都散了。
甘草恨他这个毛病，虽然再三为他总结教训，陈皮这毛病比起年轻时候也好了很多，但他时不时还闯祸。况且已经得罪的人，要再把关系缓和回来，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而且还需要机缘巧合。甘草在明州中医院是个特殊人物，虽然职务不高，仅是个大外科护士长，但不知怎的，她的关系网在整个明州乃至外县市都很广，因此很多人都用得上她。大到仕途的铺路搭桥，小到孩子找乡间郎中看“蛇缠”，她都搭得上，不少熟悉她的人背地里叫她“女神通”。这回老公遇到事了，再恨她也得出马。
在等消息的这几天，陈皮心里像猫抓似的火急火燎，但每天傍晚到家，碍于面子又不好把老婆追得太紧。甘草这人就是这样，你托她的事儿，只要是认真和她说过，并且她也认真答应下来的，她都会想方设法给你办好，而且很少向对方说自己的功劳。她最烦的就是不相信她，天天追着她问三问四。说白了，她其实可以套用一个现在江湖上很流行的名头：女汉子。虽然这女汉子办事的“道道儿”陈皮也知道一些，有时候也免不了有黑道白道的说法，但她归根到底还是个好人，因为她的热心和豪气。但陈皮这事情，她半点口风没露，每日气定神闲地上班下班，优哉游哉地和朋友们喝茶聊天，也真搞不懂她玩的什么把戏。
快一星期了，陈皮实在憋不住了。他踏着铃声匆匆下班，去菜场买了甘草爱吃的脆皮鸭和黄花鱼，回家早早地做饭，再屁颠屁颠地接甘草下班——陈皮五点下班，甘草是护士，得八点下班——然后在车上就憋不住问了：“老婆，我，我那事儿，办得怎样了？”甘草扑哧一声笑了：“你终于问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憋得住呢！”
甘草告诉陈皮，她走了两步路：雇人写了不少表扬信给院里领导，人手一份，都是以病人口吻表扬柴主任的。柴主任这人技术上过得去，不过人有点油滑，一般外科手术开刀有点水平的，都会有点傲气，但柴主任不知道是人家叫他“小柴”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还是骨子里就那样，见了领导喜欢点头哈腰，还喜欢在酒桌上炫耀自己那些当官的朋友，这是院里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不齿在心里的。甘草说，她这一招，是有位做官的朋友告诉她的。第二招是托了个人，而且绝对是有用的人，管干部的，具体不要问。
陈皮听了，心里一阵凉一阵热。
一个月以后，消息传来，新调来个副院长，女的，年轻。
陈皮气甘草，恨恨地。
甘草也憋屈，又去打听了。小道消息是：表扬信确实起了作用，卫生局和院里领导怀疑是柴主任作秀，所以把他从候选人名单中删掉了。民主投票中陈皮的得票率很低，好像得罪的不是少数几个人。托的那人，正在提拔，他说在考察的当口，不好为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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