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吕震大叫一声，让十二个属下与自己一同进攻。
他抑制住自己心中翻涌的恐惧，朝前大跑几步，待近了少年的身才猛地挥起窄弧刀砍去。
窄弧刀刺破空气，发出呜的一声长啸。这将是吕震一生中最不顾一切的一击，此时此刻他心中全无战场杀敌的快意，脑袋里一片空白，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叫嚣：杀了他，杀了他！
在他左右的六人久经训练，多年一同征战造就了他们非比寻常的默契。
六把八尺长的长戟在空中交错而下，层次叠落，没有留下丝毫空隙，将黑衣少年死死地笼罩在其中，窄弧刀横切过去，其势锐不可抵挡。
吕震那灌注了全身力气的一刀正中少年腰部，刀刃切入棉布，不过从他手上却没有传来任何触感，钢刀像是砍在空气里一般，划过空气落到地面，此刻他才明白少年逃了。
在长戟落下的前一刻，少年朝前一踢，向后快步倒退，及时躲开了来自上方的束缚和长刀的横切。
少年退至两个长戟手身后，悄然弹跳起来。
不见他挥舞手臂，已有数道细细的血花飞溅到吕震跟前。少年飞逝而过，两个杀手被看不见的黑刀割断喉咙，这方血水刚泼洒而出，又有两人手臂被长刀从肩膀处割下。
“杀人者，当有被杀的觉悟。”黑暗中，少年的怒吼刺破了风声。
砍下两人胳膊后，他一步大跳起来，在昏暗的半空中横旋身子，接连两脚踢飞两个失去手臂的杀手，于一片惨叫声中向后腾空翻越两周，稳稳当当地落在石庙跟前。
他的双手握住狭长刀柄的上下部位，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升腾起骇人的杀气。
这股杀气比起方才，更浓更烈，就像四周火把上的焰苗，迎着黑风恣意燃烧。
仅一个回合，就有四个精锐败下阵来。
少年并未感到欣喜，那张冷酷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他扫一眼两个失去手臂的男人后，冷漠的目光从哀嚎的杀手身上挪开，移到吕震脸上。
毋庸置疑，他接下来的目标是吕震。
“小贼，拿命来。”黑胡须的杀手大吼一声，横过长戟挡在吕震跟前。
黑袍少年形如鬼魅，拔腿直冲上去，从黑须杀手身旁一闪而过。
忠心耿耿的杀手只发出一声无奈的呻吟，尚未松开手中的兵器，就向前倒在血泊之中。
——即便以躯体为城墙，也不能阻挡他杀人的步伐。
“合！”吕震再次怒吼。
藏在黑暗里的六人应声行动，弓弩手瞄准了快速移动的黑影，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刀斧手则从黑影背后狠狠砸下手中铁器。
所有的努力都将在下一刻得到见证。
少年察觉到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的杀气，他脚跟一旋，身体向后倾倒，向后倒退数步，避开了短箭和三把重斧的袭击。
青铜铸成的箭镞击在厚厚的斧头上。
叮的一声清响，宣告了杀手们的计划失败。
然而猛冲出去又突然收力，无论是谁都会自受其害。
少年亦是如此，他原本就带着内伤，经由自身蛮力的反噬，腹中一阵火辣，一股腥甜窜上喉咙，饶是抿紧嘴唇，鲜红的血水也从他嘴角渗透出来。
他半跪在地，双手仍握住长刀。
风扬起少年凌乱的长发肆意飞舞，吹动他破烂的衣裳上下翻动。
乍一看，他像极了凶悍无比的杀神，可杀神又显得那么无助，更像是一头小狮子缩在洞穴里，向猎人展示他残缺不整的爪牙。
弓弩手趁胜追击，接连不断的短箭从黑暗里朝少年射去，迫使他挥舞长刀抵御箭雨。
他的刀很快，无人看清黑刀的轨迹，只听见接连不断的叮当声，箭镞被黑刀弹开，十几支羽箭散落在他脚下。
吕震等人抓住机会，悄然摸上去。
转眼间，弓弩手的箭匣里还剩一支箭，他按在扳机上的食指停住了。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支箭，若不能以此箭杀了敌人，倒下的人就将是他，所以必须好生利用。
又有人点燃了两支火把。
四支火把照亮的范围里，少年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尽的他压下双腿，以刀横在身前，俨然是防守的姿态。他黑亮的眼珠子转个不停，既要提防吕震等人，也要小心随时射来的箭。
弓弩手屏息凝视，只等他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战场上出现了难得的安静，便是在令人不安的安静中，黑暗里中有三个擅长用刀的杀手举刀朝他无声挥去，在他身前，吕震三人的刀与长戟直指他的要害。
所有人的进攻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饶是少年有三头六臂，也无法从前后夹击里逃生。
杀神般的少年似乎真的累了，他木然地看着吕震朝自己冲过来，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难道他真的要放弃了？谜团灌进吕震的脑海，他似乎看了少年倒在血泊里的惨样，然而实际上，他看到那张冰霜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比起狰狞的怒容，眼前诡异的笑容无疑更让人感到惊诧。吕震慌了，他不知少年要做什么，可少年凌厉的刀法告诉他，黑刀一旦挥动，必有人头落地。
神秘的笑容转瞬即逝，只见少年弯曲的双腿猛地打直，整个人腾空而起。
这次他没有冲向迎面而来的吕震，也不是为了避开身后的刀刃，而是朝右斜跳，无声息的冲往弓弩手所在的角落。
“保护李良飞。”吕震收回刀，冲黑暗里的某个方位大吼。
他明白了，少年知道威胁最大的是暗箭，方才是在辨别弓弩手的位置。
然而已经太迟了，那叫做李良飞的弓弩手只来得及朝前胡乱射出一箭，一柄狭长的刀就从他的下巴刺入，穿透他的舌头和上颌。
吕震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李良飞，保护他的王猛和陈信也死了，两颗切口平滑的脑袋落在血泊里，两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临死，他们都没看清敌人是怎么偷袭得手的。
地上还有半截箭，箭镞不知所踪，只剩下三尺长的箭尾。
吕震蹲在沙地上，捡起箭尾，看到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向城外延伸出去。
“他中箭了，追！”吕震站起来，厉声下达了命令。
站在他身后的五个属下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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