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也坐在角落里，与无烬一行人相隔甚近。
她们只点了三盘素食，一壶清酒，相对而坐慢慢饮食，自出现在大堂之时起便不曾说话，点菜时只是指了指大堂墙上的铭牌，饮食无声，若不是亲眼见着，真叫人怀疑她们是否为鬼魂。
因为知晓琼兰双音的厉害，大堂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很多人与纪风尘一样，对两个女人前来此地的目的深感好奇。
她们坐在无烬临近，加之无烬三人携带魂兵，故而两人目的似乎很明确，其他人纷纷猜测她们或许是为了魂兵而来。
有几个准备常住的住客匆匆与老头结了账，带上包袱就走了。
——猛虎一旦出现，山中喽啰便识趣地让步。
两女子吃得极慢，一手夹菜，一手掀开面纱一角，小口小口的咀嚼。
纪风尘胆子大，微微转过脸好奇地看过去，无意间看到了其中一人的嘴唇。
那张樱桃小嘴染血一般的红，微微张开的双唇里齿如齐贝，至于二人面貌如何，大抵可以想象得出。
其他人都吃完了，她们面前的青菜才消去一点。
纪风尘心想，照这么个吃法，不知这顿饭还要吃多久。
无烬与李邪互相点了点头，无言中达成了交流，而后无烬示意两个弟子离席，起身从琼兰双音身边路过。
纪风尘站起来，稳了稳左腰间的两把刀，左手紧紧握住被麻布包裹的刀柄，余光里一直在打量对面的女人。
两方相错而过，那个举杯欲饮的女人抬起头来看了纪风尘一眼。
虽隔着一层面纱，可二人距离尚近，面纱又薄，少年对上了那双妩媚无限的剪瞳。
只是一瞥，便为之一震，心里发出“咯噔”一声响动，如同石头掉进不见底的水潭里。
也是在那一瞥之间，纪风尘分明看到对方在冲自己微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分好奇，九分挑逗，形成十分的诱惑。
更要命的时候纪风尘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那似有似无的清香宛如坚韧的藤蔓，牢牢地捆住了少年的心脏。
这便是魅惑之术吗？纪风尘想起无烬的话，不自觉地捏紧刀柄，赶紧几步走出大堂。
可那双狐狸般好看又妖媚的眸子已经留在了他的脑海里，在他回房间的路上，在他打水沐浴的时候，在他睡午觉的时候，不止一次从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窜进脑海。
他躺在床上，觉得浑身燥热，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那双深不可测的眼。
张知陈则不然，一碰着床就呼呼大睡，很快就开始呓语。
身体的劳累和精神上的亢奋让纪风尘辗转反侧，半个时辰过后，他把自己折磨得疲惫不堪，好歹有了困意，方一进入状态就听到无烬在外面轻喊：“起床，开始练刀了。”
纪风尘不得不睁开眼睛，满脸的沮丧。
他脑袋里昏昏沉沉的，麻木地跟随无烬进树林，机械地挥舞木棍，注意力根本就没法集中。
好在无烬有足够的耐心，师徒三人在树林里训练的时候，他很细致地为纪风尘讲解立地杀人的要旨，不厌其烦地纠正纪风尘的动作。
为了提高挥刀一击的准确度和力道，无烬砍倒林中一棵树，截取六尺长的两段，将一端削成把手，让纪风尘双手握着两条木槌，不断做挥刀的练习。
其实无烬也看出了少年有些心不在焉，这与早上那个专注的好学者有明显的差异，他甚至还猜出了个中原因，可现下不是提及此事的时机，使少年陷于难堪，于他的训练并无半分好处。
纪风尘做贼心虚，不敢直视无烬的眼，现在让他做简单的挥刀动作，反倒给他一些清空心理杂质的空间，因此也乐得接受。
无烬转而去指导张知陈，并不道明少年的心事。
随着纪风尘一声声低喝和挥舞木锤这一动作的不断重复，太阳渐渐偏西。直至最后，那轮红日如珍珠般点缀在远处的山头，热气也沉下去。
鲜红的阳光辐照大地，映得少年们脸上的汗发出了些微的光亮。
不知不觉间，纪风尘全然忘却了那双媚眼的存在，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全身心地投入到手上的动作中，什么都没想，动作反而越来越干净。
他的肩膀无比酸痛，骨头像是散了架，便是在数次挥砍的动作间，少年恍然理解了立地杀人的技巧，却又无法切实掌握那难以捉摸的意象，心中仅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这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理解，便足以叫他更加卖力地训练。
其实无烬把他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加上张知陈也表现得十分刻苦，影流剑法的招式大概也都掌握了，若是再学一套近身的绕云剑法，张知陈在江湖上也会立下名气。
想到这里，无烬脸上不禁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太阳完全沉入山头了。
“今日练到这里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到大堂吃饭。”
无烬见时候差不多了，挥挥手，放二人回去休息。
纪风尘擦了把汗，提着笨重的木头并没有动身：“师父的意思是您不跟我们一起过去？”
“有些事需要处理，待你们洗完澡，我大概也就回去了。”无烬双手负在身后，背着木箱往相反的方向走。
那方向分明是李红娘的白色楼阁。
毋庸置疑，无烬该是有事要和李红娘谈谈，说不定与琼兰双音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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