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缘直皱眉：“既然天地剧变的现象会一直持续，并且情况一直恶化，为什么会有什么‘超限者’？”
炎修罗摇头：“第一，我并没有说过情况将永远恶化下去，只是当年那些前辈以天地剧变现象永恒进行作为前提构建了假说，然后得出了结论。第二，即便情况一直恶化，和存在‘超限者’之间并没有矛盾。”
“可是如果感知并操控金性的难度越来越高，即便如今的大修行者在未来某天也可能沦为普通人，九劫散人哪怕再强，在更遥远的未来也逃不过这个结局才对……”周缘直不解。
既然修行的难度不断提升，那么不论身处多么高深境界的修士都会有无能为力的一天，这是周缘直的朴素认知。
可为什么炎修罗声称“存在一个标准”，只要超过这个标准就可以永远不被剥夺能力？
炎修罗拊手道：“问得好！你可会算术？”
“自然懂得一些。”周缘直是虞人，在大虞的庠序中，先生教的可不仅仅只有圣人之言和安邦大道，算术也是必须要学的科目。
可他没反应过来，炎修罗所说的那些和算术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懂得算术，那我问你，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何时取完？”
“这……”周缘直思索良久，终于答道，“万世不竭。”
“不错，那你所取用的部分可曾每日增添？”
“虽然难以取完，但确实每日都有所增添……我懂了。”周缘直恍然大悟。
炎修罗用这个例子，自然是因为与“超限者”的问题存在相似之处。
天地剧变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金性衰减”，按照炎修罗的理论来讲就是“感应与操控金性的难度升高”。
但是即便这种趋势永不停息，不代表它就没有一个极限值！
即便再如何升高，也只是趋近那个极限值，而不会超越。
按照胥坤国修士所构建的模型，这个极限值确实存在。
而只要修为超过了这个极限，就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的传承断掉——前提是这个“超限者”要活着。
这其实没有什么现实意义，因为即便是身为“超限者”大修士，也终究难逃一死。
但最起码这个人活着的时候，甚至都不用管金性衰减到底进行到什么程度，虽然天地剧变对他有所削弱，但永远都不会把他削弱成凡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胥坤国分裂之后，地狱道的轮回主与其余几个大魔负责检测现实与理论模型的契合程度，而现在，这些事情轮到五方修罗来做。”炎修罗缓缓道来。
很明显，他身为五方修罗之一，当然知道这些真相，甚至从某方面来讲，他就是当年那些研究人员的传承者。
这种传承与修行传承不一样，只要知道真相，可以理解真相，可以继续前贤未竞的事业，就能算得上是传承者。
炎修罗曾逼问过如今地狱道的轮回主，自然从他那里得知了真相。
“最起码这数百年来，金性衰减的趋势完全符合理论预测，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当时的假说和衍生理论具有参考意义。
“尤其是对当时的人来说，这个发现可谓极其重要，甚至改变了胥坤国修行界的行事方针。
“在那之前，修行者一方面要料理已经彻底崩溃的俗世，毕竟俗世才是一切的根基，一方面又要分心去延缓金性衰减现象，不然的话完全崩溃的就不仅仅只有俗世了。
“但既然发现了天地剧变的真相，他们就不必两头分心。
“因为九劫散人是超限者，就算完全放任天地剧变进行下去，只要九劫散人还活着，修行传承就永远不会断绝，九劫散人总能有办法培养出新的修行者。
“在那之后，所有修士完全放弃了对天地剧变的抵抗，全力投入拯救俗世的工作中。”
周缘直问道：“可是即便九劫散人还活着，也终究不能永远存在下去，如果新一代的弟子们无人能成为超限者，那传承还不是终究要断绝？”
“这么想就不对了，在当时的情况下根本不存在两全之法，不然你觉得在那之前修行界立场的摇摆不定是因为什么？”
周缘直沉默。
他明白了，修行者在拯救俗世与抑制天地剧变之间无法取舍，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知道的太少，不知真相，自然无计可施。
俗世的崩溃，对修行界来说也是毁灭性的打击，因为没了俗世的支持，修行者哪里来的人力物力资源？哪里去找传承者？
纵然修行者自身可参与生产，但那是在底层修行者也可以呼风唤雨的时代才能做到的。
天地剧变后，难道要大修行者去参与生产？
还别说，在饥荒年代，确实有不少大修行者如此做，但那是不得不做。
然而这背后其实透露着深深的绝望，大修士不论是从事研究还是去对抗金性衰减，都比从事生产要有意义地多。可修行者也要吃饭，不参与生产，难道要饿死？
然而即便如此，也只能保证门派内部有一定资源补给，而且依旧入不敷出。
拯救俗世，才是修行界的出路。
但是在修行者们自顾不暇的年代里，别说拯救俗世，就连修行界都面临着崩溃的风险。
自身难保，如何渡人？
甚至已经有不少修士提出凡间局势已经再无转机的说法，认为世俗恶况不可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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