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新塍服务区上了洗手间，王哥看到有卖缙云烧饼的，和于问好说：
“吃烧饼，吃烧饼，这个烧饼好吃。”
他走过去，买了四只缙云烧饼，分两只纸袋装着，走回来，递给于问好一袋，两个人蹲在台阶上，一边吃烧饼，一边看着眼前进进出出的人和车。
吃完，把纸袋子扔进边上的垃圾桶，然后拍一拍手，起来，王哥和于问好说：
“要不要我开？那一点酒应该已经过去了。”
于问好连忙说：“不用，不用，你还是说故事吧，听你说着那些事，时间过得很快。”
王哥“哈”地一声笑：“说起来云淡风轻，其实真的经历的时候，那真是风云诡谲、步步惊心。”
于问好说：“所有的故事，不都是这样？”
“也对，也对。”王哥说。
两个人上车，于问好启动车子，王哥说：“小于，你说，这个世界，什么最大？”
“鲸鱼？”于问好问。
王哥摇了摇头：“不是。”
于问好说：“大海？”
王哥还是摇了摇头：“海也好，山也好，还有你说的鲸鱼，要我说，都还没有人大，要是没有人，它们有什么意义。包括宇宙，如果没有人，它也就是无意识的存在，没有意义的，所有的大小，都是用人的尺度量出来的。”
于问好笑了起来，他说：“这个，要一说起来，就玄了，比如，上帝、真主和佛谁大？这要比的话，他们三个还没事，人就要打起来了。”
王哥也哈哈大笑，他说：“好好，不聊那些，还是说实际点，这对人来说，不是权，就是钱。虽然有权就可以搞钱，搞钱会很容易，但想想连美国总统都是钱堆起来的，好像又还是钱大一点。你看这条路上，这么多车，大家来回奔忙，哪个不是在为钱奔忙？”
于问好想想，这话好像对，又好像不对，他说：“也不是那么绝对。”
“嗯嗯，不那么绝对。”王哥说，“不过做这行之后，我感受最深的就是，以前好像懵懵懂懂，不知道钱是什么，每天花着挣着就是。做了这行，才知道，钱就是人性，钱太能改变一个人，也能暴露一个人，像这种金钱的游戏，就是赤裸裸的人性的比拼。
“包括，钱也太能改变人与人的关系和距离了。像程锋许佳印这些大佬，我以前哪里有可能认识他们，我做企业的时候，哪里会有可能和海杭，还有恒达这样巨无霸的企业打交道，但做了这事之后，他们的办公室，我可以说是随便进出。
“你们可能是现在才知道这些公司不行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从他们在疯狂地扫钱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不行了。包括深圳还有一家，号称是世界五百强，说是比华为还大的公司，都一样，我话说在这里，用不了几年，就可以看到它的泡泡破灭。”
“你和他们也有业务？”于问好问。
王哥笑笑说：“要是你能拉得到资金，伱也可以和他们有业务。”
“你和他们做什么？”于问好问。
“商票，做商票，商票你知道吗？”王哥问。
于问好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和银行承兑汇票差不多，区别是，银行承兑汇票是银行开的，银行提供担保，到期了，你可以直接去找银行。商业承兑汇票是公司开的，开票的公司提供担保，到期了，你直接去找公司。
“他们就这样，把自己当印钞机了，几亿几十亿上百亿地这样往外面开商票，你有多少钱他们都会要，年息百分之十几，到处扫钱，可以说是开红了眼。我是做企业的，我知道，正常的银行贷款利率，对企业来说，都是很沉重的负担，你几倍的资金成本，你能还？
“你做什么，可以有这么高的利润？买一块地放在那里，好像每年都在涨，但那是纸面上的。地不是钱，要等变现之后才是钱。地放在那里的时候，每年在增值的同时，它也每天在承担资金成本，累积你的负债。
“一块地从你买下来，到最后变成房子卖出去，你看着好像溢价了百分之百，但你买地的钱要是这样借来的，你每年要承担百分之十几的利息，从买来到卖出去，周期要是十年的话，你有什么溢价？你赚了吗？这里面还没算复利呢，不要在那里讲故事了。
“房地产的周期那么长，掰开来，它也没有那么高的利润，不可能的。还不出来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挖新坑填旧坑，用新债还旧债，滚雪球一样，把企业的债务越滚越大。而且这些都是表外业务，隐性的负债，在报表上是看不出来的，因为这么高的贴息，本身就没办法走账。
“总有一天，你会有滚不动的时候，滚不动怎么办？那就倒了，海杭是这样，恒达是这样，深圳的那家公司，接下肯定也是这样。玩金钱的游戏，最后还是要有人兜底的，没有人兜底，那你就变成漏斗了。
“大家为什么相信国有银行，因为他们有国家兜底，国家的信誉还在，他们就在。为什么喜欢用美元，那也是因为美元的后面，有美国的国家信誉兜底。你一个公司，把债务做到那么大，又兜不了底，最后肯定会垮掉的，梦醒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噩梦。
“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危险的东西，别人可能没想到，没看出来，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个要是爆出来，更是分分钟可以让你这些大佬，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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