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你做成功过吗？”于问好问。
“非阳？”
于问好说对。
“没有。”王哥说。
“怎么可能？”于问好不相信，“你应该是这一行的专家啊，怎么可能会没有做成功过？”
王哥说：“不是没有机会做成功，而是不敢往下做，及时踩了刹车。我知道做了这辈子就完了，每次都是，就到收口子费的阶段，我拿点小钱就闪人了，让他们继续，我不再参与。在这方面，我的嗅觉很灵，知道危险在什么地方。”
“你是觉得不值得？”于问好问。
王哥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他说：
“对，不值得，也可能是年纪大了。我刚开始做这行的时候，就是想捞一笔钱，把我那个工厂和公司救起来，心里还是不服输。但现在，不要说已经没有那个心了，你就是把工厂和公司给我，让我再去做，我都怕了。做工厂太苦了，那种苦，没做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工厂在的时候，可以说，我每天晚上都是睡不安稳的，要是有电话响起来，我会从床上跳起来。厂里晚上还在加班啊，什么时候出什么事情，真的是猝不及防。司机出车祸啦，工人被机器伤到啦，工人出去吃宵夜，和人家打架啦，工人和工人之间打架啦。
“包括哪个女工，失恋了，在宿舍里要自杀啦，因为不满主管的管理，工人把主管打了啦，等等，反正都是这种事情。那么多人在一起，每天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每一件事情我都要马上，第一时间赶过去处理，不能让小事变成大事。
“你像工厂里两个工人吵架，你不要以为是小事，你不管，他们老乡叫老乡，很快就会在厂里聚了两拨人，开始打群架，打完了你管谁有理没理，伱总要先送医院吧？工人住在医院，你也不能不管吧？
“这还不算，还不用说原材料跟不上，哪里又被退货了，哪里的货品，被质监检查到有问题，全面下架，财务告诉你流动资金快断了等等，一大堆的事情。我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
“相对来说，那时的人还算好的，好管理的。比如，有工人吃了中饭后开始拉肚子，大叫着，接着很多人都说自己头晕，都开始拉肚子，一送送了一百多个人去医院挂盐水，把卫生部门也招来了，开始检查，最后是食物和就餐环境都没有问题。
“给出的结论是，第一个拉肚子的是自身的问题，后面那一百多个，是心理因素，叫集体癔症，这事很快就平息下来了。要是放在现在，恐怕第一个，食堂就会被人砸了，这种结论，也没有人会接受，肯定会说卫生部门的人是你买通的，把这事闹到网上去。
“会不会这样？会吧？所以，我没有那个心了，再去搞一个什么工厂，下面弄那么多的人。没有那个心，我就没有必要去冒险，拼死也要搞到一笔钱。
“那一年在鄂尔多斯，有个一点五亿，我是和我朋友一起去的。和资金方谈过之后，我就觉得这个资金，很可能是来钓鱼的，就是他明知道你们要做什么，装不知道，结果是拿到好处费贴息之后，马上去银行闹，报警什么的，把你口子炸掉。
“我和我朋友说，这钱不能动，我们走吧。我那个朋友，他是工厂建了一半，也是说好的贷款出了毛病，没有钱了，急着要搞一笔钱回去。他说，没钱回去也是死，不如碰碰运气。我怎么劝他都没有用，他一定要做，我就教了他怎么怎么能把这钱做出来。
“教会了他后我走了，离开了鄂尔多斯。他继续，也确实是把钱做出来了，结果还没过一个月，就像我提醒他的，事情就出来了，变成一个大案，他最后被判了无期。
“我微信里还有他的微信，他发布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是2018年4月11号，那天是他女儿七岁的生日，他发了一组在酒店，给女儿过生日的照片，还有女儿亲他的照片，第二天人就被带走了。
“我经常会去看他的微信，每次看到，心里就很难过。这个人，好像就定格在了2018年4月11号，后面这么多年，他的人生就是空白，和死去有什么两样？我看他朋友圈，也是在不断地警醒自己，这么多年，一步一步，我一步都不敢走错，走错就踏空了啊。”
“确实。”于问好说，“这样听来，做这行也太危险了。”
“刀尖上过日子，刀口下讨钱，哈……”王哥说着笑了一声，“可能也就是这样，我才一定要吃得好，不委屈自己，想想，大概有得过且过的意思吧，今天不吃好，明天可能要后悔，哈哈！”
王哥继续笑着，于问好感觉，他笑得有些空洞。
于问好说：“王哥，没想过收手？”
“想过，但很难，你在这一行做出了名气，其实就会感觉，你是对很多人的承诺，人家信任你，真的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不帮他，是不是也说不过去？”
王哥说：“虽然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合同或者协议什么，但很多时候，信任就是契约。比如刚刚你在铂金汉爵见过的小邱，我虽然骂他，但他是真的信任我，碰到有像朱总这样的人，第一个就是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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