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你这是作何！”柳荣桓厉声阻止，“这丫鬟在丞相府，是你母亲的贴身丫鬟，你杀了她都可，送回韩家做什么？如此得罪了韩家，你让我日后在朝堂如何自处？”
“韩家不过是皇后一脉的旁支，还没到让父亲堂堂一个丞相，在朝堂无法自处的境地。”柳晚柒指尖扣着扶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完全没把柳荣桓的怒意放在眼里。
“父亲，你刚刚不是问我，殿下对我说了什么吗？殿下说韩氏在宫中无心之举，却是听者有意。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希望自己在位的时候，朝臣就另立新主。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即便那个人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柳荣桓嘴角一僵，张了张唇，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女儿此举是在帮父亲您啊。”柳晚柒语调幽幽，“今日旨意连发，韩氏关入水牢，赐针刑是皇后下的旨意。之后没多久，皇后幽闭宫中，太子思过，父亲难道就没有嗅到京中一丝不寻常的讯息吗？”
浑浊的眸子一亮，柳荣桓有些明白了，皇上是在有意打压皇后的母族。
今日宫中的事情发生的太过隐晦，想必莲香只说了韩氏的事情，其他的事情皇帝在众人离开前下了口谕，今日之事不得外传，一经发现，连坐斩杀。
所以就算莲香天大的胆子，皇后与太子设计朝臣之女的事情，恐怕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这样的等级压制，柳晚柒十分受用。
没有人敢说，那就由着她自由发挥，给他这个父亲好好上一课。玩弄权术她不精通，不过人心么，她多少还是会一点的，尤其是她这个趋利避害的父亲。
“这个时候与韩氏一族划清关系，才不失为明智之举。难道真如外界传言一般，父亲已是太子一党？韩氏并非无心之语，而是真的？”柳晚柒轻飘飘的疑问句，却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柳荣桓的心头。
他是有意将二女儿嫁给太子，也确实与太子走得很近，在他眼里这是匡扶正主，扶保大统。提前扶持太子没什么不好，却万万没想到，太子竟将皇上惹怒到如此地步。韩氏那个没脑子的，居然说出那样的话。
“父亲在官场沉浮，理应比女儿将局势看得更加透彻才是。谁说太子就一定是未来的储君？皇后难道不希望八皇子荣登大宝？还有六皇子似乎也不差。京中局势瞬息万变，父亲这么早站队，难道就不怕出些什么意外，葬送了丞相府的富贵荣华？”
“这丫鬟拔掉舌头送回去，正好可以向皇上说明，丞相府并未与太子结为一党。父亲不会以为皇后幽闭，太子面壁就代表事情了了吗？宁王殿下说，这只是饕餮大宴前的一道开胃小菜。父亲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犯糊涂。”柳晚柒徐缓图之，半真半假的说道。
她知道韩氏不会死，路上特意问了陆云汀，韩氏犯错获罪的水牢、针刑，看似恐怖，但执行监督的是监查寮。
而韩氏的那个老相好欧阳文易，一起滚床单的情谊，监查寮的未来掌事，一定会手眼通天的保住韩氏一命。恐怕皇后也知道这层关系，才下了如此旨意惩办韩氏。
柳晚柒之所以察觉有异，是因为皇后思索下旨的时候太过干脆，而韩氏连求饶都没有，这实在不符合韩氏跋扈不肯吃亏的行事风格。
事情太过反常，反而是引起了她的主意。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毁掉一个韩氏背后的韩家，应该不会太过费事。今日在宫中与皇后和太子都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这才是最棘手的。所以，她决定，无法避免的矛盾冲突，就趁着皇后和太子元气大伤一并解决掉。想要扳倒一个世家大族，她需要好好筹谋。
听了柳晚柒的话，丞相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思索着一会儿就要闭门谢客，好好想一想怎么样将自己和太子之间的联系斩断，往日里与太子有关系的其他人或事，也要迅速处理完毕，不能给外人落下任何口实。
等日后太子从东宫解禁后，他再找机会接触，就说今时今日是迫不得已，再与太子重修旧好，太子应该不会对他如何，说不定还会感激涕零，自己没有抛下他而另寻新主。
丞相正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的时候，柳晚柒慵懒的斜倚着椅背，突然开口没头没尾说了一句，“父亲，今日皇上给太子赐下的婚约是礼部侍郎的千金。”
柳荣桓瞳孔微缩，压垮柳荣桓企图和太子重修旧好的希冀。
礼部侍郎与他在朝堂上斗了十来年，如今太子娶了他的女儿为侧妃，还是皇上赐婚，其中深意……他是该好好想想了！
语调微沉，抬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柳荣桓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们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韩氏犯下如此大错，三个月囚禁期满之后，若还活着，就送到别庄去，府中一应事务就劳烦母亲操心些。”
老太太叹了口气，挥手让府中的几位小姐下去。
回了灵犀院，柳晚柒也没闲着，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中央，夜色缭绕，灯光绰绰，让清欢叫来所有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莲香被押着在院子中央，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拔舌，鞭刑，奄奄一息的被拖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柳晚柒慢悠悠的从袖袋里掏出今日侍卫身上搜出来的香囊，一上一下的扔着玩，一个失手，香囊从她手中掉落，滚进了人堆里。
“我今日困了，本不欲多说什么，看清楚那个香囊，是谁拿的，我数三个数，自个儿站出来领一顿鞭子，这事儿就算完。若是没有人站出来，让我查出些什么，那就断了手脚扔去乱葬岗。”
“三，二……”一字还未说出来，便见赵嬷嬷颤巍巍的朝前跪了两步，脸色煞白，低声嚅嗫了两个字，“小姐。”
柳晚柒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唇瓣一张一合，“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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