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头发上小心而珍爱地亲了一口。
从怀里掏出翻得有点旧的婚书。
还有一根并蒂莲金钗。
他把婚书还给舟舟，并蒂莲插在她头发上。
舟舟头上，还带着周让两年前送的珠花。
周让忍不住笑了，摸摸她的脸。
“戴这个贵的好看。听着，等我死了，你就离开上京城，回禹县去。”
“再等三年，不，一年，你就找个人嫁了。知道么？”
“可惜，你要嫁给一个什么人，我是看不到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当初她在地宫对他说的再也不见的话，都是假的。
她是身不由己，不想牵连他。
可他的小姑娘又何其无辜？
她本来在西洛川上自由自在，她本该一直那样快乐下去。
周让放开舟舟，后退了一步。
被他丢到地上的骷髅早就忍不住了，嘶嘶跳动着。
“吃了她！”
随着他的叫嚣，黑色煞气凝聚起来，化为狰狞的鬼脸，朝着周让身上攀爬撕咬。
周让把赤霄剑举起来。
剑柄上的红色珠子，散发出幽幽的不详光芒。
在王小九“你要做什么？”的尖叫声中，赤霄剑带着红芒朝着舟舟挥过去。
哗啦啦……
清脆的锁链声响起，舟舟身上被束缚住的无形枷锁被赤霄剑劈开。
这锁链以念力和咒术为源，把舟舟困在玄都观。
邪修咆哮着：“快去，吞掉她！”
周让提着剑，纹丝不动。
他眸中红光大盛，丝丝缕缕的血线，从他五窍里流出来。
舟舟叫了一声，“周让！”
周让举起剑，刺进自己身体里面。
在所有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中，他用剑在胸口搅了搅，翻出一颗带血的珠子来，递给舟舟。
“不——”
黑色骷髅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啸。
伴随着雾气似的黑烟，它扑出去，像是要重新把那颗珠子吞下去。
周让手里的赤霄剑刺下去，将那颗不安分的骷髅钉在地上。
一边把龙神珠递过去。
龙神珠骤然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刺穿整个夜幕。
然后，它欢快的，化成一道金光，投入舟舟体内。
王小九张了张嘴。
祖，祖宗，这就是您丢失的龙神珠啊！
舟舟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
她往前走了一步。
周让站在煞气凝成实质的黑色雾气里，那些黑气中幻化出无数狰狞的人脸，咆哮着想将他撕碎，吞噬。
他嘴角伸渗出血迹。
脸上也带着狰狞的魔纹，但他看着舟舟的眼神还带着笑意。
“走吧，离开这里，回西洛川去。”
回西洛川，做你的小龙神。
就在金水河畔，神女山上。
快走，快回去。
他能从那颗龙珠上，感觉到舟舟对西洛川，对禹县的思念。
同时，他也能从那颗龙珠上，得知五年前禹县发生过什么事。
周让提着刺穿黑骷髅的赤霄剑，越过舟舟，走向光芒大盛的伏魔阵里。
眼看周让要自寻死路，怪物发出急切的呼啸声，一边纵容着厉鬼吞噬周让，一边试图逃脱。
周让反手，贯穿着黑骷髅的赤霄剑，刺入自己胸口。
周让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用躯壳和赤霄剑的杀气，做出一个牢笼，把这怪物困在了里面。
带着满脸满身的血，他平静地，一步步走到诛邪阵里。
诛邪阵光芒大盛，他身上的邪气像是遇到了烈阳的冰雪，丝丝缕缕融化开来。
周让目光透过诛邪阵的光影，落在舟舟身上。
回禹县去。
西洛川奔流不息，金水河阳光灿烂。
那里才属于你。
…
…
他眸子缓缓闭合。
。
舟舟感触着失而复得的龙神珠，看着法阵中，与那怪物同归于尽的周让。
胸口有种钝钝的撕裂的疼。
越来越难过。
龙珠回到她身体，她现在已经能回忆起，之前被人夺了龙珠的痛苦。
陈萍过世的时候，她也很难过。
但是，似乎没有哪种难过，比得上眼睁睁看着周让在她面前死，更令她痛苦。
几乎没怎么犹豫，在王小九惊愕的大叫声中，舟舟冲进诛魔阵里。
无论如何，她答应过陈萍。
她会保护好周让的。
舟舟戴在手上的那串佛珠，忽然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将周让和她笼罩起来。
“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一声佛号响起。
那声音那么洪亮，以至于天地间的雨声雷声，都不能将它淹没。
舟舟看到几步之外，数年前在禹县见过一次的老和尚，双手合十，周身散发著金色佛光，含笑看着他们。
。
京都的大雨下了一夜，终于在天亮之后，雨收天晴。
说是玄都观的通天塔，被雷劈了。不仅塔塌了，其下的地宫也被砸成了废墟。
道观损失惨重，死伤了好几个人。
周让躺在南城的小院里。
身下铺着厚厚的床褥，身上还盖着一层。
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了。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看上去乖巧又听话。
舟舟坐在院落的石凳子上，面前放着一串佛珠。
看似一个人正在发呆。
但在王小九眼里，舟舟的对面，分明坐着一个老和尚。
那老和尚身上带着莹光，已是灵体的状态。
双手合十，面带笑意，跟数年前舟舟离开禹县时，没什么不同。
但他已经涅槃了。
死了，还能以灵体的状态出现在京都，还能帮助自家小祖宗。
据说，都是因为那串佛珠的缘故。
那串佛珠，是佛门至宝，曾被禅宗初祖加持过，反正是很厉害的法器。
因为这老和尚的帮忙，与其它同修一起，借助赤霄剑护主的凶戾之气，逼出周让身上的邪物，救下了周让。
那邪物在天雷和阵法之下，化为灰烬。
之前被它吞掉的龙气和运势，伴随着这场大雨，重新回归京都。
王小九趴在门口上懒洋洋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自家祖宗跟老和尚聊天。
舟舟：“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
老和尚：“本是为了苍生，并不求报答。”
“那不行。我不欠人恩情。”
舟舟想了想，“你也知道我是西洛川的小龙神，掌水利，很有钱的。这样吧……”
“反正你已经死了，你是想要一个金身佛塑呢，还是想要一座舍利塔，还是想把你的佛光寺翻新一下？”
她拍了拍桌子，财大气粗。
老和尚念了句佛号，一脸清净无求。
“阿弥陀佛，方外之人，不犯贪痴……能全都要么？”
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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