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医院倒不似白天那么喧闹，经历了一整个夜晚的沉淀，一切仿佛都披上了安静的外衣。
病房内更是如此，尽管二人已经分别坐于病床两端，可病房内的严肃的低压氛围，又总能让黎明内心升腾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或许是对面前老人的尊敬之情，亦或是关于之前种种的愧疚之情。
他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您不用跟我道谢，反而是我该给您说抱歉，当年的事情我也不奢求您的原谅，只是希望您不要记恨我就行。”
尽管他已经努力保持着内心的镇定，可语气里还是避无可避的夹杂着些许的仓促与惶恐。
爷爷本是报着感激之情，可一听这话神情上又有些许的不耐烦，“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现在不要提，以后也最好守口如瓶，更别在沐沐面前提起。”
“是是是，这我知道，我尽量不提。”他连声回应着。
爷爷眉毛一横，不怒而威，“什么叫尽量不提，必须不能提听见了没？”
“嗯……听到了，我以后都不提。”黎明又立刻应着声点头。
“这还差不多。”爷爷这才略有几分满意的点点头。
黎明自然知道这种事情不光彩，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他深呼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才发觉身后不知何时竟溢出一丝汗意。
病房再次陷入沉寂，黎明目光四下打量了一圈，落在了闭合的窗帘上，他起身道，“房间没有阳光不利于病情的恢复，还是透点光好。”
说着便自顾自跑去拉开了窗帘，金色的阳光顿时尽数撒入，在室内投撒下一地的金黄，黎明紧绷着的神经也在一瞬得到放松。
“您吃过早饭了吗？要不我去给您买点早餐？”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毕竟如今老人家对他的态度虽说略微有了一丝丝的缓和，但他还是不敢轻易逾越了界限。
爷爷依旧低着头没放下手里的报纸，面色仍有几分不待见，“不用了，你回去吧，这里有天翊和沐沐。”
黎明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是想让他离开，可他又不愿意就这么走了，“我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以后您不嫌烦我随时都可以来照顾。”
爷爷视线离开手里的报纸，抬眼看了看一旁忙着给他切水果的黎明，目光里参杂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随即又强硬的开口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能轻易原谅你之前的所作所为。”
黎明面色僵硬的笑笑，似又挂着几分苦涩之意，“我知道，我也没这么想。”
这倒让爷爷不知该怎么开口了，难道对方真是丝毫没有所求？
其实黎明的人品他倒是清楚的，跟了赵士廉那么多年，却依旧能守得住心沉得住气！若不是他一时想不开和陈兰芝发生了那些事情，他们之间断不能存在这些隔阂与矛盾。
“算了，你之前的事情我也知道，要不是糊涂犯下这种错，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黎明闻言身子顿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对方能这么说，听老爷子这意思，好像对他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其实，当年的事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似乎还是觉得不妥，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真假难辨，他现在所有多余的说辞听起来都像是在欲盖弥彰，倒还不如放任它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淡忘。
爷爷听着这话里的意思略有所指，又瞧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刚想开口询问，便被敲门声打断了。
“爷爷，我们回来了，还买了您爱吃的水果。”乔沐还未进门便喊道。
“哎，沐沐回来啦！”爷爷立刻应道，将刚才的事情一股脑的抛到了九霄云外。
乔沐和司天翊二人手里全都提的满满，刚进门才发现黎明还在这，眼神不禁迷惑，随即又换上一副淡然神情。
“黎先生还在啊？”她问道，语气里的疏离感拒人于千里之外。
“刚聊完，那没事我就先走了？”黎明略微有些局促的说道。
其实他本想上前询问几句，可见乔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也识相的不在多留，客套了几句便赶紧离开了，他自己也注意到乔沐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落到他身上半分，心里五味杂陈。
待那人完全离开后，乔沐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眼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拿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一个从自己生活中消失了二十多年，如今又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名为父亲的人？尤其这个人还赵士廉的下属黎明。
她摇了摇脑袋，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儿，拉了把椅子坐到了爷爷面前，一面削着苹果，一面又乖巧的开口道，“爷爷，我们晚上带您出去吃吧，我们找到一家特别难预定的餐厅，据说超多人去。”
语气里的欣喜之情不难听出。
爷爷年纪大了便不爱凑热闹了，便一脸苦口婆心的样子劝道，“这餐厅多贵，哪有医院的饭菜吃的顺心，年轻人千万不能铺张浪费啊！”
乔沐倒并不这么认为这是种浪费，“医院的饭菜天天一个样，您还是个病人怎么做到荤素搭配，膳食均衡，您说是吧？而且我都看过了，据说这个餐厅的浓汤熬的特别好，对于您这身体恢复特别有利。”
爷爷却依旧不为所动，“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马上就能出院了……”
乔沐一脸无助的看了看旁边正喝着水的司天翊，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司天翊笑了笑，但也没接了话茬。
乔沐心里暗自腹诽，又投给对方一记白眼，随即一脸笑意转过脸，“爷爷，我们都看好了，位置也订了，现在取消也不合适吧？”
乔沐把目光转向司天翊，示意说服爷爷，对方依旧不为所动，便戳了戳坐在一旁的司天翊，“你说是吧天翊？”
对方这回倒是心领神会一般，“啊对……我觉得爷爷说得对，医院的饭菜就挺不错，”
“对对，天翊说得对，医院饭菜多好，别出去折腾了。”爷爷拍了拍乔沐的脑袋，又给司天翊投去一个赞叹的目光。
“是啊，医院饭菜挺不错。”司天翊也立即附和道。
看着对方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乔沐一脸的不可置信，明明之前都说好了的，他怎么临时变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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