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会议依旧安排得很满，而且因为有政府官员的参加，方瑞雪再次成为留守“儿童”，不过她在房间一直睡到了上午十点，直到厚实的窗帘也遮不住外面明亮的天光，她才像“睡美人”一样幽幽转醒。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又被人摁在地上打断了腿，可是醒来之后却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棍子敲在腿骨上发出的闷响。
方瑞雪伸了一个懒腰。慢吞吞地起床。
十点多的餐厅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吃早饭太晚，吃午饭太早。方瑞雪要了一杯听起来就不苦的焦糖玛奇朵和一份蓝莓芝士蛋糕。打算慢慢品尝，直接在餐厅耗到午饭时间，这样就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天气终于转晴了，微弱的日光铺洒在远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方瑞雪坐在餐厅露天的栈台上，微咸的海风撩动着她散乱的头发。舒服得她眯着眼，仿佛又要睡过去。
哒、哒、哒——耳边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栈台上只有方瑞雪一个人，放在桌上的蓝莓芝士蛋糕被吃掉了一半，而卡布奇诺上的拉花却还是完整的。
杯子里的那层奶油随着脚步的走进而晃了晃，方瑞雪微微侧头，只捕捉到来人的半个侧影。
“你似乎过得很舒坦。”那个人在方瑞雪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开口说。
方瑞雪深陷在软藤椅中的身体动了动，她闭着眼睛微微叹了口气，不得不心塞地提前结束掉自己的休闲时光，打起精神来应付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比你们过得舒坦，一直是我的奋斗目标。”她坐起来，拿起勺子搅乱了咖啡表面上的拉花，顺便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那张昨天在她的镜头中出现过的脸。
“是吗？”赵子烨低声笑了两声，“那我祝你早日实现自己的目标。”
有服务员过来给赵子烨送了杯茶，他端着茶自顾自地和方瑞雪放在桌子上的咖啡碰了一下，悠然的仿佛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在叙旧一样。
方瑞雪起身，短起自己还剩一半的蛋糕，准备离开。
“怎么？不愿意坐下来喝我聊聊天？”赵子烨喝了一口茶说。
“不愿意。”方瑞雪看赵子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还是有的。”赵子烨笑着敲了敲木制的桌子。
“如果是为了许若希，那大可不必。”方瑞雪抢在他前面开口，“我和许若希之前的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你不用这么紧张。”赵子烨面朝着大海，海风吹散了茶杯上氤氲的热气，“许若希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我关心的人，一直都是你。”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像从前每一次遇见赵子烨的时候一样，那个人不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让方瑞雪感觉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对方吐着猩红的蛇信子向她爬过来，似乎想要将身上的毒液涂满她的全身。
“其实我也很奇怪。”方瑞雪眯着眼睛望向远方，海面平静得仿佛前两日的汹涌都是幻觉，咸腥的海风直抵肺腑，吹散了心中恶人的黏腻感，“你对我的厌恶。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一开始是捉弄，后来是冷眼旁观暗中伺机破坏。赵子烨似乎很喜欢看她被欺负，她被人欺负地越惨，他就越开心。
“那怎么会是厌恶呢？”赵子烨意味深长地笑了，“我那分明就是羡慕啊！”
方瑞雪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她忽然就明白了许若希为什么会和这个人走在一起。因为他们的内心都是一样的。自私、冷漠、喜欢看别人痛苦以此来满足自己恶趣味。
“高中的时候，那对到学校门口闹事的人，其实就是你的亲生父母吧？”赵子烨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突然开口，“亲手将亲生父母送进监狱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其实我一直很想尝试一下，可惜了，一直没有机会。”
他穿着一身工整的西装，看着就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总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所以我羡慕你啊！”赵子烨就像是一个倾述者，也不管方瑞雪是不是愿意听，“羡慕你做到了我一直没有办法做到的事。羡慕你明明也是带着一身的污泥，却能活得比谁都理直气壮。你说你这副努力想要摆脱原罪的样子，让人看在眼里。怎么能不心生嫉恨呢？”
这个理由听到方瑞雪的耳朵里却只觉得荒谬，她不知道赵子烨是在怎样的家庭里出生，但想着他有一个做大官的爸爸，想来他们两个人也不可能有什么相同的遭遇，所以她也只是哼笑一声，把赵子烨的话当成一个笑话。
“你自己心理阴暗，就别在别人身上找借口。”她讥讽道。
“随便你怎么说。”赵子烨翘着二郎腿，丝毫不在意，“不过我也很好奇，你和那位程总是怎么认识的？”
赵子烨终于转过头，和方瑞雪对上了视线。海风将两个人的鼻头都吹得有点发红，他们互不相让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要从中发现对方的弱点，以便还击。
可是赵子烨伪装的太好，除了刚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玩笑话，方瑞雪在他脸上看不到半点真实。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方瑞雪率先一开视线说。
“都说了是好奇。”赵子烨的视线落到别处，“你说如果早知道你和江家的人有关系，许若希会不会后悔当初去招惹你了？”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赵子烨竟然闷头笑了起来。
笃笃笃——栈台的玻璃门被敲响了，方瑞雪回过头，发现是程昱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过来。”见她回头，程昱冲她招招手。
那一刹那，不论是许若希还是赵子烨，统统都被方瑞雪抛到了脑后，她看到了程昱，那眼里就只有他了。
隔着一道玻璃门，赵子烨看着那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然后点燃了一支烟。结果因为迎着海风，吸岔了一口气而剧烈咳嗽起来，直到眼角都咳出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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