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想去捂儿子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妹和外甥女，生怕两人生气，饭桌上的气氛一时之间陷入僵局。
方氏闻言有些尴尬的放下筷子，施蔓姝却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囫囵不清道：“表弟你真聪明，不过我们却是四天都没有吃饭了”
此话一出饭桌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她们身上，大老爷几次想站起来直接去找施仕郎算账，皆被弟弟按下，算账什么时候都可以，还是先让小妹和外甥女吃个饱饭吧。
施蔓姝啃完最后一块骨头心满意足的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大舅母徐氏立刻问道：“吃饱了吗，还想要吃些什么菜就给大舅母说，我让厨房去做”
“多谢大舅母，我吃饱了”施蔓姝摸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虽然看着那些佳肴还有些想吃，可是肚子却无论如何都塞不下了。
闻言忍了许久没有说话的老夫人开口道：“吩咐厨房上些消食茶来”，她们俩一下子吃这么多身体怎么受得了，真是苦了两个孩子了。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门房小厮进来通报道：“老爷子，施家派人来接姑奶奶和表小姐了，说外嫁女回门时间长了惹人笑话，不合规矩”
一直在憋着气的方老爷子腾的站起来，怒不可遏道：“你去跟施家的人说，不要给脸不要脸，他们家虐待我女儿和外孙女的账我还没有算呢，若是再来上门要人，别怪我去告他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大燕朝历代立嫡子为太子，嫡庶之分尤为看重，律法中就明文规定一系列法条，没人告还好，若是背上了这污名，他施仕郎三品太常寺卿的位子恐怕就要动一动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妻妾不分则尊卑不分，虐待妻女则品德有亏，这样的人连自身都修不好，家庭治理不好又如何能指望他有什么治国安邦的良策呢？更何况最要命的一点是，施仕郎是文人，文人一旦名声毁了，那仕途就真的完了。
小厮兴高采烈地复命离开，这些年那施家下人对他们一直都是趾高气昂看不起的样子，也不撒泡尿照照，小小三品官员的门楣，在一品尚书府面前炫耀个什么劲，还不是觉得施仕郎娶了自己小姐就可以任由他们揉圆搓扁了，现在老爷子生气了，看他们如何回去复命。
方老爷子气的脸色通红，大手一挥道：“来人，将盘子都撤了，小辈里边除了蔓姝都离开，伺候的人也都下去”
众人心下了然，这恐怕是要彻底的解决这件事情了，方家当了多年的软柿子，也该硬起来了，要不然日后方家的女儿们出嫁，都要被人看轻了几分。
方氏有些局促不安，她并不想娘家为了她的事情烦神。每每回娘家被问起来，都道丈夫婆婆对她还行，庶子庶女们也还算听话，让父母不要为了她担心。可今天，蔓姝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这层面纱，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众人其实都是隐约知道小妹在施家过的并不好，可是除了小妹刚结婚那几年发生的那些事情之外，她每每回家皆说自己过的还行，他们也不好多问，只得在其他方面帮助她，多送铺子和银子，多和施家走动打探情况。
眼看着小妹一年比一年消瘦，面色枯黄两眼无神，众人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小妹说施家对自己还行，方家却非要去找施家找点麻烦吧。女眷们也曾经想安插过下人到施家，可那施家用的下人基本上都是施家村的人，要不然就是沾点亲带点故的人，他们是不在外面买人的。
这样一来，自然是打探不到任何消息的，只得小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小辈们都听话的离开，知道今天家里一定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就连李氏的一对小儿女，惯会撒娇卖痴的，也乖乖的跟着嬷嬷离开。
待孩子们和丫鬟嬷嬷都下去后，老爷子转头看向施蔓姝，眼眸深沉道：“蔓姝，你将你们这些年在施家的事情都说出来，慢慢说不要急”
方氏闻言立刻想暗示施蔓姝什么都不要说，曾经的曾经，她刚刚嫁为人妇的时候，受了委屈总喜欢和家人哭诉，每次当她哭的时候娘亲也跟着哭，一来二去的老夫人甚至大病了好几场。
父亲和哥哥也曾经找施仕郎几次麻烦，贬官，找人揍他。可是这些不仅于事无补，甚至通通在别的地方回到了她身上。
后来她有了蔓姝，学会了隐忍，丈夫的无视，婆婆的刻薄，庶子的惹事，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只要女儿不要离开她，平安长大就好。
老夫人看着女儿这般受气包子模样，立刻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方氏的肩膀一下，道：“这些年你和蔓姝受的委屈还不够多吗，难道你希望蔓姝将来和你一样吗”
听到这话，方氏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可是又不死心地抬起头道：“若是你们找了施家的麻烦，他们不让我和蔓姝相见了怎么办，在后宅，自然是有无数的办法折磨我们，父亲母亲，还是算了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脸色皆是一凝，方家能常去看望方氏和蔓姝，总不可能天天住在施家看着她们，若是那施家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折磨她们该怎么是好？
忽然大家都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原来当初，方氏刚嫁人时，施家就是这样对她的吗？
施蔓姝也懂了，为何娘亲一直不肯告诉外祖家自己受的委屈，恐怕是那死老太太威胁她的吧？拿什么威胁的呢，说方氏回家后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还是威胁方氏自己儿子不好过了一定也不会让方家好过？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清，娘亲和自己被打了关在柴房里，自己高烧不退，娘亲好像也说过要告诉外祖父之类的话，那死老太婆就说若是方家毁了施仕郎，自己定要杀光她们全家。
原话怎么说来着？“仕郎和你父兄同朝为官，若是偷偷带一把刀进去旁人也不会知晓，到时候趁你父兄不注意杀了他们，大不了一命抵三命，也是赚了，到时候你和这个贱丫头落在我手上，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尘封的记忆忽然打开，当时她年幼，并不能理解老太婆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记得她阴森恐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多吓人，这样的话她对娘亲说过不知道多少次，恐怕就是在那个时候让娘亲彻底绝了向方家求助的念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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