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老夫人忍不住变了神色。傅翕芳也讪讪地不做声,她婆媳俩如此,旁人也不好多说甚么,又稍稍再坐了一会,傅翕芳正待要散,坐在上首,一直与端木芬说闲话的赵令如,忽然道:“这些日子,大嫂子、二嫂子实在是劳累了。既我来了,断没有撒手不管的理。”
众人尚被还在震惊之中,赵令如已向傅翕芳笑道:“姨妈,不若趁着这会工夫,家里几个体面的管事,叫进来见见。再劳烦大嫂子带我两日,我也就好替姨妈、嫂子分忧了。”
堂上诸人谁也没料着,头一日见礼,她就开口夺权。傅翕芳瞪眼瞅着她,哑口无言。
岳代兰心里着急,然当着恁么些长辈,尤其是陆渊也在,她也不敢说甚么,憋了半晌,怯怯地说了一句,“这倒也不急。”
“大嫂子体贴我,我知道。可我也不当如此不识趣。原先我没进门也就罢了,如今我即进了门,怎么好只教大嫂子操劳。”
岳代兰听她这话的意思,好像并不是一股脑全捞走。心下暗自略松了口气。
不过一句话的工夫,傅翕芳已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淡淡地笑道:“话虽这么说。可郡主明朝还要进宫回门。府里也还有一场酒宴。这些事儿一直是老大媳妇在办的,且忙过了这一阵再说也不迟。”
端木晚闲闲地笑道:“这也是容易的,明朝的酒宴是早备好了的。郡主回门当日便回的,介时让她妯娌两个一起清帐核盘。一则大郎媳妇忙了这些日子,能得轻快些。二来,郡主也能借着这事,熟悉起事情和人来。”
傅翕芳听在耳里,暗暗咬牙。偏又驳不出一个字。
岳代兰面上虽还镇定,心底却是乱了方寸。府里办恁大的喜事,哪一笔帐能明白?真要是自己和赵令如一起核盘……岳代兰偷偷瞥了她一眼,只怕她不会装聋做哑吧。
“你急甚么!”上首忽响起道低沉的喝斥,却是老夫人阴着脸道:“郡主初来乍到的,总是先熟悉熟悉人。咱们府里人事纷杂,闹得不好,只怕就乱了套。再则说了,老大媳妇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说一声换人就换么!你们答应,我却是不应的!老大虽是庶出,我眼里看来却是一样的。”
岳代兰心里长吁了口气,自己倒是忘了老夫人。三少夫人的位置她做不得主,可府里的掌事之权,没有她点头,赵令如也着实难办!
而堂上其他人,不论是傅翕芳还是端木晚,都讪讪的不敢则声。傅翕芳心里尤其纠结。她这些年就是盼着儿子娶亲,好踢开岳代兰。
她设计赵令如,本是想着,再怎么着依外甥女的性情,面上总过的去的!谁曾想,赵令如一进门就来了个下马威,自己这会再要是太过向着她,替她夺掌事之权。她领不领情是其次,自己在府里的还怎么做人!
堂屋里因着老夫人的一声低喝斥,再次僵住了。
忽地陆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引得陆涧怒目而视,“当着郡主、老夫人的面,你像甚么样子!”
“我还能甚么样子!”陆苰冷哼一声,不服道:“昨晚上我没少替老三挡酒,这会他倒躺尸。我是五更便起了。”
他这话冲谁去,诸人心知肚明。
老夫人的脸色果然又黯了几分,只是陆苰说的在理,老夫人心里虽恼,却也不好多说甚么,只忿忿道“左右这会也行过了礼,你乏就只管歇去!”
而陆渊原本就沉的脸色,越发阴了三分,怨忿地瞅向傅翕芳,灼灼的眸光都透着一个意思——你干的好事!
“如此,孙儿谢过祖母。”陆苰好似就等这一句话,老夫人话声才落,他便一揖,拉了端木芬就退了出去。
倒是端木芬直至出了堂屋,才醒过神来,挣开了陆苰的手,嗔道:“你要走就走,拉我做甚么。”
陆苰冷瞅着她,“你在里边做甚么?这与咱们西院一点相干都没有的事。在府里热闹少凑些,对你有好处。”说罢,嗤了声转身便行。
端木芬见左右无人,小声嘀咕了句,“也不知是谁让我细访大倌儿的事……”
她一言未了,陆苰陡然转过身,瞪着她,低斥:“你瞎说甚么!”
端木芬瞅着他的怒容,眸中一片冰冷,嘴角的线条也透着冷厉,哪有昨夜的半点柔情,心头不禁冒出些委屈来。
然只一瞬间,端木芬心底又是一惊,从甚么时候起,自己竟觉着,陆苰的柔情如水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陆苰就站在她面前,她眸一闪而过的委屈,陆苰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无奈一叹,牵了她的手,且行且劝,“我不是有意呵斥,只是你也该留意些,恁话怎好胡说的。”
端木芬由他牵着走,没觉着半点不妥。
及至了正院的西角门,长长的夹道没一个人影,陆苰方轻声叹道:“她们要怎么闹,我都不过问。可是大倌儿是大哥的骨血,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没了。我虽让你细细察访,你也要自己留心。一则不要惊动了人。二来,也要自己留心,莫叫人有了可趁之机。”
“这还有你嘱咐,我自然知道的。况且我已有了法子。”
陆苰低首笑看向端木芬,“是么?是了,你的援军到了!”
端木芬张口欲辩,忽然发觉自己的手竟被陆苰握着,想着二人携手行来,不知叫多少人看了去,登时红了脸,飞快地将手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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