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认全做甚么？”端木芬嘴角挑着笑，“现放着人犯，不去问。倒叫咱们在这里认人？认来做甚么？你们素日交好的能回护一二？”
端木芬咄咄逼人，三个老姆垂首不言，赵令如对她则是刮目相看。不过一宿，怎么竟变了个人似的。
“去，把锁在倒座里的恁几个老姆拉出来。好生问问，到底还有哪些私卖园里物事的同党。”
老姆们应声而去，屋里只她姊妹两个贴身使唤的养娘，赵令如瞅着她的脸色，“你昨夜里没睡么？脸色恁地难看。再则我听说你罚乔老姆在门口跪了一个时辰？到底为着甚么呢？”
端木芬先唤玉容道：“你给我冲一盏大叶冬青茶来。我醒醒神。”尔后方向赵令如勉强笑道：“还能为甚么，不就是我抱了小倌儿过来。我怕她母女隔三差五的闹，倒是一气治倒了的好。所以，刹了刹她的脸面。小倌儿才过来，想着有些不安，闹了大半宿。”她一面说，一面揉着眉心。
她这么一说，赵令如也就恁地一听。
端木芬性子最是和善，就是对安弗，她也不曾有夺了大姐儿的心思。难道因着乔菊生养的是儿子，她才兴了这个念头。旁人信，赵令如却是不信的。
据她看来端木芬到这会，也没打心里当自己是陆家的二少夫人。哪里会计较儿子不儿子的。
再则说了，谁都看得出来，陆苰是把端木芬搁心尖上疼惜着。一个不讨喜的庶子，算得甚么。况且端木芬也还年轻，将来还怕养不下嫡子来？退一万步说，即便她如陆茜一般，有二夫人、陆苰给好撑着，也算不得甚么大事！
只管抱了小倌儿来养，凭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如今，她忽啦啦地动了手，必定是为着甚么原故。终究是西院的事，她不细说，自己也不好追问。
当下只笑：“我这里有刚炖好的黄芪当归鸡蛋羹，也是为着我这几日夜里失寐头昏的厉害。”边说边叫书秀端了一盅来。
端木芬接过盖盅，嘴里称谢，尝了一口，拧了眉头搁下盖盅，“罢了罢了，这味我吃不得，倒是倒茶来的好。”
“厨里还有三郎用剩的水晶包，你吃几个垫垫底，大叶冬青最是伤胃呢。你又是胃寒的，怎么经得住。”
赵令如说话的工夫，小养娘端了茶盘上来，两个小藤盘里，分别盛着四只梅花蒂的水晶包，透过薄薄的皮，能瞧见里边充红红的虾仁。一小碟香油酱碟里漂着绿绿的葱花、和几根姜丝。
平二娘、青禾取过大巾子，替端木芬掩了前襟，姊妹两个才拿起筷子，乔老姆进来禀道：“恁几个都说……”
“乔姆姆！”玉容替赵令如掩了前襟，先就立直身说道，“怪道你惹二少夫人着恼，没瞧见郡主和才夫人用点心么？你忙甚么！莫不是看着咱们郡主向来好性，不放在眼里？我就不信你在大少夫人跟前也是如此！”
乔老姆被小养娘一顿好训，偏还要陪笑道：“原是我粗心了。”边说，边退了出去。
端木芬便笑道：“我只当书秀是个利害的，倒瞧不出来玉容也这样不饶人！”
赵令如笑道：“你是不知道，书秀只看着厉害，哪里及得她牙尖嘴利的。”
姊妹两个说笑着用过点心，拿清茶漱过了口，才唤了老姆们进来。
赵令如先就问道：“她们怎么说呢？”
乔老姆回道：“她们一口咬定就只她们几个，其他人，她们实不知实情，不敢胡乱攀扯。”
汤老姆悄悄抬眸扫了眼上首坐着的姊妹两个。丁老姆她们几个会说出这话来，本也在她意料之中！
能在园子里管着事，谁还不认得几个人。
她们算是被逮着了，打一顿撵出去，恁是免不了的。可终究还是要在府里过日子，把人都得罪了，她们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这姊妹俩虽是精明，到底年轻了些，又压服不住人。能问得出来才是稀奇了！
所以，适才一听得端木芬令她们去审，汤老姆心里便就乐呵上了。这一审，局面可不就僵住了。
汤老姆心里正得意，就听端木芬抖了出几声冷笑，“她们倒是一气！自己眼瞅着到这份上了，还护着老姊妹。”
魏老姆陪笑道：“老奴看着她们说的倒是实话，她们几个管着地方，原挨在一起。自然知道。旁人离的远了，哪里能知道……”
她话未说完，端木芬手中的茶盅重重往乌木小几上一搁，“哐”一声响，眸子一改往是的温婉，冷厉如芒，“不知道！你们真当咱们没法子查清么？咱们不过是想着府里事多，这点事情悄悄地办过去也就算了。你们倒好，非要往大里闹！”
“玉容。”赵令如垂着眸子，只管拿盅盖拂着茶面上的浮沫，嘴上吩咐道：“去把园里的守门的老姆都传了来。让温姆姆带着从西北来的人，一个一个的审！我就不信恁园子就是铁板一块，竟问不出一点事来！”说到后来，她抬起杏眸，清冷的眸光直直地盯在三人面上。
老姊妹三个到了这会，才算是惊着了。断没料着她两个竟使出如此狠辣的手段。
园子里人事纷杂，或有旧怨，或有新恨，或是嫉忿，种种情形不一而足。真要一个个细审，还不把底都掀开了！
这些年，她们几个可没才拿好处！真要问了出来，罚不罚的二说，脸面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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