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获封夫人，又与太子妃、赵郡主交好，还有旬阳王府的侧妃也和她要好，宫中摆宴，皇后特地唤她至上首落坐，这些事他都知道。心里已经是嫉恨的了不得。
说起来，陈有林才是亲侄女，却不见皇后如何看重。若是陈有林在皇后面前有端木芬一半的受宠，自己也不至于看人的眼色了。
且在陈家住的越久，陈夫人待自己越没了客气。旧年过年，自己想带了妻子回家团圆，就招了陈夫人一车子话。直至初二才得空回去看望老母，偏老母又提起生养的事情，惹得陈有林大发雷霆，当着娘亲的面就给自己难堪。娘亲又不敢回嘴，只是抹泪。
家里家外的事，没一样顺心的。所以，端木芬过得越好，卫子都心里就越恼。好像现下的日子全是端木芬害的一样！
这会听尚君成奚落，无名火蹿了三丈高，偏又无可奈何，狠瞪了尚君成一眼，忿然而去。
目送卫子都去远，尚君成方一笑上楼，也不回自己的隔间，径自往赵令如她们这边而来。
小厮们端了冰镇的酸梅汤上来，几个小女娘渴的利害，一气喝了大碗，稍觉着凉快了些，伸手又去拿大汤勺舀，被端木芬阻道：“大热天的，火热的身子怎好灌恁么些冰的下去。”吩咐小厮道：“去拿些井水湃凉的绿豆汤来。”
赵令如笑道：“你就是讲究。”因着指着两个侄女道：“在西北时，野得跟小子似的，哪里还怕甚么冰的热的。”
小厮们很快送了绿豆汤上来，端木芬给小家伙们一人盛了一碗，横眼向赵令如一瞥，“似你一般野就对了么？大热天的，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反倒跑出来受暑气。”说着，揽过大姐儿替她细细地抹了脑门上的汗，又香了一香，“我们家姐儿若是受了暑气，看我可与你干休。”
赵令如“格格”一笑，话还没出口，尚君成挑帘进来，“在下吩咐人赁了条画舫，不知郡主和少夫可否赏个脸。”
赵令如、端木芬两个还没出声，两个小翁主一人拽了一个，求道：“舅娘，咱们去么！”
赵家的两个小女娘也眸光发亮，赵令如与端木芬换了记眸光，端木芬笑道：“尚大人的好意，咱们心领了。只是今朝带了恁么些孩子出门，大的小的都皮的很。拘在屋子里还好些，到了船上，倘或出点事，咱两个可怎么交待。再则，小孩子家都坐不住，又闹得利害。且外边日头毒辣的很，大姐儿和小倌儿身子弱，怕受不住。咱们就不扰了尚大人的雅兴了。”
听端木芬推辞了，几个小家伙虽有些不舍，可都很乖巧地没有再吵。
而这一翻推辞，尚君成是料着的。
陆、尚两家并无甚交情，这般偶遇要搁先前，点点头也就是了。尚君成这样讨好，一来是陆家不比从前。二来么，他也是在奚落完卫子都后才想起来的。
卫子都嘴里的话不可信，自己可以向她两个打探呀。
一则两个妇人，就算赵令如精明些，端木芬却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女娘，她真要有些手段，岂容卫子都说退婚就退婚！
不管怎么说，两个小妇人总比卫子都好对付些。况且，就卫子都的本事，他也没看在眼里。不过是因着事关重大，又恰好遇上了，顺口打探两句。
二来么，论和东宫的关系。陆家两个小妇人怕比陈家父子还更亲近些。谁不知道，她们姊妹四个是手帕交。
至于说太子妃和陆蒙的恁点事情，尚君成也知道，可他却觉着事情已然过去，谁还成日的记着。最主要的是真要有甚么，太子恐怕恨陆蒙的来不及，怎么对他青眼有加。
所以，他两个的事情，多一半是长辈心里想想，兄妹两个也就无可无不可了。
“是了，在下欠考虑了。”尚君成一面说一面坐了下来。
姊妹两个相视一笑，心道，果然来者不善。
“前天在翰林院门口，我看小陆大人，真是沉稳了许多。我还记得当年他一团孩子气的。”
赵令如但笑不语。
“陆将军走了也大半个月了吧，唉，少夫人怎么不跟着去呢。我可是听说，皇后娘娘再三说让少夫人跟前去呢。”
端木芬没有答腔。
“这是旬阳王府的两位翁主吧，唉，亏得有两位照料。不然，没了亲娘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你胡说甚么！”大翁主陡立起身，竖了眉毛，“王府里的事情岂由得你乱嚼舌根。我晓得你们都看不上我父王，可他到底是皇子，你们怎么敢当我和英媛的面就……”说着，滚下了泪珠，用手背狠狠地抹去，“你们别太得意的过了，我明朝就进宫去的皇祖母说，叫皇祖母办你！”
大翁主冉英娥，虽只十一、二岁的年纪，终究是王府的嫡长女，自有上一股皇家威仪。
尚君成原也没把个小女娘放在眼里，然听她动了怒，又是当着赵令如和端木芬两个人，只有站起身听训。
心下恨道，果然圣人说的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己对她们好歹也算客气。可她们却任由一个小女娘教训自己。
听大翁主训的差不多了，赵令如才止道：“英娥，莫要胡说。你父亲怎么教的你——切不可仗着自己的身份恣性胡来。尚大人再怎么说，也年岁长于你，怎么好这样的大声教训。”尔又向尚君成陪笑道：“小孩子家新近丧母，最听不得这话，尚大人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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