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港在那次的战乱之中经历了将近一个多月的围困浩劫，边境军阀们在联合攻入港口之后便开始了自相残杀，而那些被困在城市里的人们则被迫沦为他们中间的牺牲品。
而就是在那样的战火和废墟之中，当年的维齐尔和扎尔汗两个年轻人，则护送着将近四十多个女学生，打算逃出那片地狱。
“在那样的环境下带人离开学校不是很冒险吗？”风昊江皱眉问道，“尤其是战乱还没结束的情况下，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扎尔汗，我本人一开始也只是认同继续在学校里坚持下去的。”鹰叹了口气，“然而事情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被围困的越久，我们的食物和饮水就越来越少，自来水和用电都早已中断，而学校里被困守的教师和学生则有将近一百多人，我们无法坐以待毙。”
“何况，那时候已经有不少军阀盯上了我们的学生，女生可以供他们享乐，而男生则可以被他们驱使作战，之前还算安全是因为当时的校长曾经是军方出身，也有一定威望，军阀的人不敢动他。”
“然而当老校长在学校里病死之后，我们就只能看到一片绝望了。”鹰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在那时候，扎尔汗站了出来，他提议想办法将学生护送出去，不然的话迟早都是一死。”
“然后悲剧就这么发生了，对吧？”
风昊江轻声问道，而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鹰也只能点了点头。
“那是何等冒险的计划，我百般规劝，但是扎尔汗完全听不进我的话，他一心想要将学生安全的带出港口，甚至于不惜铤而走险。”
“他花费了自己和我们这些教师全部攒下的工资，从几个军阀士兵的手中弄来了一辆封闭的大卡车，将学生都安置在里面之后，由我们两个人换装驾驶着卡车将学生们运送出去。”
“计划上倒是非常安全。”风昊江点了点头，“后来呢？”
“就像是奇迹一般，我们竟然真的一路都安全无误的通过了那些港口，实际上我知道是扎尔汗事先考察了路线，选择的都是对我们伪装的军阀部队有利的势力岗哨。”
“我们当时真的离开了城市。”鹰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仿佛那一瞬间的喜悦到现在都还倒映在他眼前一般，“城市的地平线已经被甩在了我们身后，而在我们面前的则是一望无际的旷野。”
“但是，我们的幸运也就戛然而止了。”
“敌对势力的直升机突然发现了我们，并且对我们展开了追击，扎尔汗驾驶着卡车一路疾驰，我则大声安慰着那些哭泣害怕的女学生们，安慰她们，不久之后我们就一定能安全无事。”
“结果，事实证明我只是在撒谎而已。”
鹰低下了头：“就在我们快要甩开那架直升机的时候，我和扎尔汗却对该走哪条道路产生了分歧，我坚决要走林间小路，而他则认为大路更为迅捷。”
“现在想来，我当时应该直接拦住他的。”
阿伦也坐在前面吞咽着口水：“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大路上埋着地雷，而我们则准确无误的开了上去。”鹰张开了嘴，想要继续说下去，但是却蓦然哽咽了一下。
也许经过这么长时间之后，他也许早已不会对这段往事感到痛苦，但是和扎尔汗的重逢以及重现那一场景的回忆，仍旧让鹰内心一阵剧痛。
“车厢被炸得面目全非，我们两个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却活了下来。”鹰瞪大满是泪光的眼睛看着窗外，“二十五个女学生，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们的名字，她们的出身，她们都才是十几岁的年纪，本该有着无尽的未来……”
“之后，扎尔汗发疯一般的下车，不顾自己的伤势疯狂的挖掘着车厢的废墟，但是当他看到里面的场景时，却愣住了。”
“也就是从那之后开始，他大概就已经死了，扎尔汗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扎卡，一个憎恨着这个世道，并且只想着变强便能主宰一切的屠夫，大概就是在那时候诞生的吧。”
风昊江竟然也感觉到了有些沉重，明明风昊江经历过比这惨烈不知道多少倍的大战场，但是当真的看着鹰哀伤的回忆着这些痛苦的往事时，风昊江仍旧会感觉到一阵发凉。
是啊，自己习惯了站在顶峰去看待那些尸山血海，虽然仍旧会感觉到沉痛，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早已麻木了。
然而战争之中的普通人经历的这些才是最痛苦的，每个人的一生和命运在动荡之中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后来呢？”风昊江沉声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鹰仰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后来都没有回去，我是没脸回去见那些老师和学生们，而扎尔汗则是恨透了这一切，他说教书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唯有火力，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真理。”
“我们就是在那时分道扬镳的。”鹰稍微平复了一些。
“自那以后，我一直都在四处流浪，见证了大动荡的再临，也见证了大漠的彻底崩溃，当佣兵格局逐渐成型的时候，我也来到了那座山谷，建立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只想着保护好身边的人。”
“而扎尔汗，当我再度听到他的消息时，就已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了。”鹰最后才擦去了眼泪，“这就是我们经历过的往事，抱歉让你们听到了这些让人不快的回忆。”
阿伦也擦了擦眼泪：“不！我现在终于能理解您为什么想要改变这个世道了。”
风昊江则靠在车座上叹了口气：“的确是让人难以承受的往事，你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但是现阶段应该向前看才是，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对现在的扎卡的态度。”
“在此之前。”一直都在开车没有插话的冰刺这才说道，“莫里斯港后来怎么样了？”
鹰这才将黯淡的目光看了过去：“莫里斯港被军阀的内斗彻底摧毁，被付之一炬后，百分之八十的居民都死于烈焰之中。而少部分逃出去的人也都沦为了乱世的牺牲品，大概，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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