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又抚摸了一下这些绸缎，其意味不言自明。
老头叹了口气，又耐心解释道：
“能够动辄拿出千两银子的，哪里会是普通人？”
“那些商队可看不上这点银两，跟突厥人交易，这里边的利润更大！”
“有了这银票，跟他们做起生意更加方便，还用惦记人家钱庄这十两银子？”
“以前还怕突厥人抢他们的货物，现在银票在手，只要一狠心撕了，突厥人什么都拿不到。”
“突厥人不是傻子，犯不着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比以前安全多了。”
“而且有的商队为了让突厥人接受银票，竟然还开出了优惠的价格，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只折价九十两来买他们的货物。”
“这些蛮子也是精，因为那钱庄开了头，他们就一口咬定，想把货物卖给他们，一百两银票就必须给他们一百一十两的货！”
“一去一来，突厥人甚至能够凭空赚二十两差价，这谁不愿意啊？”
“这银票现在可是个香饽饽，不接受银票，那突厥人都不稀得跟你做生意！”
老头一番仔细的讲解，让李世民微微点头，心中了然。
不用说，这家钱庄就是长孙无忌他们弄出来的。
而那些执意用银票结算，甚至给突厥人优惠的商队，自然也是他们的人。
大唐与突厥之间的贸易，往往都是交易的贵重物品。
但这些贵重，也只是相对而言。
大唐的丝绸、瓷器，在境内的价格比较稳定，可要是卖到突厥等异国，这里边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反之，胡商收留的珠宝、战马等，也能在大唐这边卖出更高的价格。
纵然有一些税赋要交，可仍然让商人们前仆后继，因为能赚的差价实在太高了。
而眼下，银票的出现，是两边的商人都乐见其成的。
以前的交易，商人要带着货物来，又要带着货物走。
用了银票，至少能够在运输上节约一半的时间。
而且安全性也大大增加，简直不要太香。
尤其是对突厥人而言，用银票交易，还能赚出更大的差价，何乐而不为？
什么经济战，什么通货膨胀，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连正儿八经的钱币都没有，还在乎这个？
突厥人的货币就是那些牲口，一场天灾就能让他们倾家荡产，哪里会想通这银票背后的危险？
李世民感叹道：“老人家对这银票之事倒是了解得透彻。”
“在这里做生意的，谁不知道这银票？”老头乐呵道：“客人打算要多少缎子？”
“我可跟你说，那突厥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些绸缎，从我这买一两一匹，到他们那能卖上三五两！”
“这也就是我老了，才守着这个铺子。换我年轻时候，早就自己去突厥那边咯！”
“老人家说笑了。”李世民摇摇头，“这缎子可不值一两。”
“那我给你便宜点，八钱！”老头脸上露出一股肉疼之色。
只是李世民依然不为所动：“两钱一匹！这哪里是什么苏缎！”
被人揭穿，老头有些恼羞成怒：“客人，你不买就算了，可别凭空坏了我的名声！”
李世民起身便走，长孙无忌和尉迟恭紧随其后。
“哎！哎！别走啊客人，五钱！五钱！”
“三钱！三钱一匹！”
“好好好！两钱就两钱，就当交个朋友！”
李世民浑然当做没听见，径直离去了。
一个小孩从柜子后边探出头来：
“阿翁，你太贪心了，这缎子你平日分明只卖一钱！”
……
李世民走在大街上，轻声对长孙无忌说道：
“辅机，你这银票推行之策做得不错，我们再去突厥人那边看看。”
尉迟恭急了，压低了声音道：“陛下万金之躯，万一被那群突厥蛮子冲撞了……”
李世民举起一只手，示意他闭嘴：“当日渭水上，朕连颉利都无惧，还怕了这些蛮子不成？”
“辅机，你身上可有银票？”
长孙无忌敲了敲胸口：“臣已带了数万两银票。”
“带那么多作甚？”
“臣亲自印的，自然要印些大数额的带在身上。”
李世民故意板起了脸：“好啊辅机，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会行此中饱私囊之事！”
跟姜升在一起待久了，李二也学了一些奇怪的口癖。
“陛下说笑了，这是从钱庄那里拿来的，以备陛下不时之需。”
长孙无忌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臣这也算浓眉大眼吗？”
他又看了眼尉迟恭，道：“尉迟将军才是浓眉大眼吧？”
李世民：“……”
尉迟恭：“……”
这条街正是此县的集市所在，凡是贸易，皆要来此处进行。
故而没走多远，李世民就看到了几个突厥商人，其中一人正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甚是神异。
“走，我们去看看！”
李世民慢步走到这个突厥人身前，还未开口，那突厥人反倒先出声了，语气之中满是不耐烦：
“这匹马价值百两，只收银票！”
“要买就给银票，不买就滚远点！”
尉迟恭心中不喜，就要走上前去给这突厥人一点颜色，却被长孙无忌伸手挡住。
李世民微微蹙额，旋即又舒展开来，带着长孙无忌和尉迟恭走开了。
身后，传来几个突厥人不屑的笑声。
“哼，唐人真是没骨气！”
“莫要忘记了，前几年我们的可汗可是打到了他们的长安城外！”
“可笑那大唐皇帝，在可汗的威严下瑟瑟发抖，最后可是赔了我们可汗不少好东西！”
“他们用这银票不就是为了讨好我们吗？一百两银票偏偏只买我们九十两的货物，肯定是怕了我们！”
“哈哈！这些唐人迟早要跪服在我们突厥的马蹄下！”
尉迟恭目眦尽裂，恨不得反身回去将这几个突厥蛮子当场斩杀。
“敬德！”李世民压住了声音，厉声道：“朕此次出行乃是绝密，要是被人知道了朕的动向，谁都能猜到与这银票之事有关！”
“三个月，再有三个月，朕定让你作先锋，杀个痛快！”
“且让这些突厥人再得意一时，朕到时候便让他们知晓，这些银票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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