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天色刚亮，沐花音就被从床上捞了起来。
她穿着里衣，坐在八棱镜前，哈欠连天，任由芸香带着一众宫女帮她收拾打扮。
按照惯例，皇帝要在初一上午带领后宫众人，一起去太庙祭祖。
昨晚为了守岁，折腾到大半夜。
如今的她，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已经更衣完毕的夏亦辰瞧着她这困得不行的样子，走到她身旁，轻哄她。
“等祭完祖了，你再回来好好睡觉。”
祭祖是新年最重要的活动之一，所以沐花音这个皇后，必须出席。
沐花音点点头：“臣妾明白。”
待她收拾差不多了，宫女太监也将早膳在桌上摆好。
六道小菜，两碟梅花香饼，两碗甜粥，比起往日，算是简便了许多。
自夏亦辰下令削减宫中用度以来，各宫的饮食标准都大大降低。
虽然时日不久，但却省下了一大笔银子。
夏亦辰将省下的这笔钱，让官府采购过冬的物资及粮食，送去西北赈灾——拨款难免会有些官员中饱私囊，再说雪灾之下，物价高得离谱不说，甚至在有些地方拿钱都买不到吃的。
两人吃完饭后，一同来到了位于皇宫东北侧的太庙。
今日共同参加祭祖的，除了后宫三品以上的妃嫔，还有一大早就进宫了的沐初兰，以及被宜妃牵着的夏星然。
就连太上皇也被人搀着来了此处。
殿中点着几百盏长明灯，蜡泪盈盈，有佛香弥漫。
供奉在殿堂上的排位被擦得一尘不染。
吉时到了后，夏亦辰带着众人一起在殿中跪下。
司礼监的公公开始高声宣读悼词。
殿中十分寂静，众人皆垂首凝神。
念完悼词后，夏亦辰又带着众人一同跪拜上香。
太上皇在婢女的搀扶下，将手中燃着的香插入案几上的香鼎里。
婢女正要扶着他离去，太上皇站在原地不挪步。
他睁着有些浑浊的双眼，呆呆的看着供奉在上首的牌位。
从大夏开国的高祖，到夏亦辰的父皇，他的儿子隆庆帝，无一不名列其中。
夏亦辰也发现了太上皇的异样，他轻唤了一声：“皇爷爷？”
却蓦然发现，他的皇爷爷，眼中已是溢满了泪水。
他示意婢女退下，亲自上前扶了太上皇的胳膊。
皇爷爷虽然痴傻，但是他也还是知道，这些牌位代表着什么的。
并非只是一个个冷冰冰的名字，而是活生生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人。
终有一天，他和皇爷爷的名字，也将被刻在牌位上，放在这太庙里供后人敬仰。
太上皇扁着嘴看了他一眼，忽然将头埋在他怀里，“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夏亦辰只好哄着。
好不容易将太上皇哄得差不多了，夏亦辰吩咐太监将太上皇先送回华清园。
他拉起夏星然的小手，走到供桌前。
“阿星，跪下。”
夏星然乖乖的在蒲团上跪下，旁边的婢女递来燃着的香。
夏亦辰指着夏亦景的牌位，声音低沉：“阿星，这是从前的太子殿下，你要记住，他是一个仁慈有德，忠君爱国的人。”
当初夏亦景被以乱臣贼子之名剿杀，即使死后，隆庆帝也不让他的尸首入皇陵，更不让他的牌位供奉在太庙中。
直到隆庆帝驾崩，夏亦辰即位后，他才将夏亦景的尸首迁入皇陵安葬，牌位供奉于此。
夏星然眨了眨眼，脆声道：“儿臣记住了。”
夏亦辰轻叹：“叩礼吧。”
小小的人影俯身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夏亦辰负手而立，凝视着那牌位上的名字。
大哥生前，一直以做个明君为己任。
所以他即位以后，时刻不敢忘记大哥的志向，兢兢业业以做个明君为己任。
这皇位，本该是大哥的。
所以他立了夏星然为太子，将这原本应该属于大哥的皇位，送还回去。
祭祀仪式结束，夏亦辰称自己还要在太庙中待一会儿。
每年祭完祖后，他都会在这里多留半个时辰，为自己的母妃诵经祷告。
沐花音便带着其他妃嫔先行回宫。
通往太庙的幽径被打扫得十分干净。
大年初一，德妃念着大家也没有多余的事，提议道：“不如让大家一起去我宫中玩吧。”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沐花音本打算回宫补个觉，但见众人热情高涨，非得拉着她一起，也就只好放弃了。
她向秦贵妃和程贵妃也发出了邀请：“两位贵妃也一起去吧？”
程贵妃面无表情：“不了，本宫有些累了，想回宫歇着。”
说完，便带着婢女径自离开了。
秦贵妃本来也是没兴趣和她们一起玩的。
她原本以为昨夜皇上赏赐了徐答应，皇后多少会有些不高兴。
可她今天盯着皇后看了半天，愣是没从皇后脸上看出半点异样来。
这皇后的心，果然不是一般的大。
为了自己能够在后宫得人心的大业，秦贵妃决定要积极参加后宫的各种活动。
所以她面上带笑，答应了沐花音的邀请：“这过年嘛，本来就是喜庆的日子，就该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也不知道程贵妃的性子怎么就那么高冷……”
她一边吐槽着，一边和众人一起来到了德妃的瑶华宫。
德妃早就让人备好了茶水点心，还有围棋、九连环、叶子牌、投壶等等玩乐的道具。
沐花音和众人围在一起打牌去了。
秦贵妃无甚兴趣，便叫贤妃陪她下了两把棋。
但贤妃这下棋，和她的性子一样，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迟迟不能落下一子，秦贵妃实在等得没耐心，便把棋盘一推。
“不下了。”
她兴致缺缺的绕到殿中的另一边。
这里设着投壶，几米开外放着一个高腰华壶，西北枫手中捏着三只短箭。
她瞅准壶口，轻轻将手中的短箭甩出。
三只短箭毫无疑问的落入了壶中。
引得围观的妃嫔阵阵惊叹。
“良妃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啊。”
“你能教教我吗？”
秦贵妃瞧着众人围着西北枫不断恭维的模样，不禁嗤之以鼻。
这宫里的妃子，一个两个，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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