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隽为她掩了掩披风，“今夜风大，你快些进房吧。”
他与她道别。
她笑着向他点头，“你也别再熬夜忙了。”
忽而，她踮起脚，朝他面上亲了一口。
萧子隽向来波澜不惊的瞳眸，顿然懵住了。
记忆中，这是轻轻第一次这么主动，却带着捉弄的意味。
脑伤的她，少了侯府千金的拘束和自负，多了份大胆和亲切。
就在轻轻作弄完嬉笑着要进房，却被他一把给扯住了。
“好事成双。”
他还要。
轻轻笑得眉眼弯弯，啐道：“想得美！”
“那本王就要礼尚往来。”说着要亲她。
忽而似是被什么耀了一下眼。
“什么光？”轻轻纳闷。
萧子隽似是也瞧见了这么一瞬间的光亮，却也一闪而过。
蹙眉正思虑着，轻轻打了呵欠，“我困了，明日要离开这山庄。”
“吱呀”一声，她推门进去。
檐下，昏黄的灯光，萧子隽一身青衣，带些落寞，终究是挪步而走。
*
婢女为轻轻放下了帐子，轻轻躺下后却一时辗转难眠，明日就要离开这山庄。
这一闭眼，就想起这几日二人甜蜜的相处。
她在想，若是以前不是夫妻，他又怎么会这么待自己？
她这么想着，便多少减轻了自己内心莫名的不安。
可她未想更多，譬如若是夫妻，又怎会不一处安歇？
她睁开眼，望着帐子顶，嘴角不由地勾了笑，昏暗中，她痴痴的幻想着将来。
忽然，帐子变得明亮起来，带些绿幽幽的光。
她起先惊诧，待发现这亮光是脖子上那块“灵山宝玉”发出的。
咦，它会发光？
轻轻以前听闻夜明珠发光的事，却未听说宝玉发夜光的事。
她伸手摸了摸，宝玉通体莹润发绿光，看来这块玉果然不同凡响。
脑袋渐渐变得昏昏沉沉，不多久，她竟睡下了。
睡梦中，她梦到了一些人和物。
虽然只是些片段，却让她觉得痛苦不堪。
床榻上，睡中的她不断地摇头，低声说着梦语。
蓦地，她一骨碌爬起，惊觉出了一身的冷汗。
帐子里仍旧是有些绿光。
梦中遇到的那些场景，似乎一一回到自己的脑子里。
她惊觉记忆渐渐回来。
痛苦的和离，父亲的大怒，赵姨娘的辱骂，轻微的使坏，还有晋王的欺瞒和冷漠。
她杀了人，入了狱，被父亲送到钦州，又洪水中遇难，再到云雀山庄，偶遇秦少侠，然后……一切太混乱。
直到她遇到萧子隽。
确切说，是他找到了自己，救了自己。
她觉得脑子好痛，仿佛一下子承受不住太多的回忆。
还有，还有少时一些零碎的记忆印象。
溪畔死去的那个丑女人，她的确是自己的乳娘，记忆中却没有那道可怖的疤痕。
她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发闷，头也痛得撕裂。
“噢”地一声，硬硬呕出了一口鲜血来。
侍女秋水终于听见了，披着衣服过来。
“呀！宁姑娘吐血了！”
不多时，这边房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
晋王披衣而来，此刻铁青着脸，旁边是山庄上的大夫。
“许是郁结太久，忽然噩梦惊醒。这口血，算是心火。宁姑娘吐出来，也许是个好事。”
晋王见大夫说的似乎有道理，便让他们给开了方子。
待众人散去，晋王方才觉出，他衣袍有些不整。刚才自己那一通焦急，定是被这所有人看了个明白。
如今，他反倒不在乎了。
此时，亦不管什么，直接去了轻轻的闺房。
他掀袍坐于榻前，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逡巡，有些与往常的不同。
“哪里不舒服？”
她目光看着自己盖的那床锦缎被子，缓缓摇头，“只是头有些疼。”
“别担心。过几日，华先生就到了。到时候让他瞧瞧。”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都记起来了，此时更不愿与他相对。
这样的相对，总觉得别扭和不舒服。
“王爷，我……我想休息——”
她唤他王爷，他微有些别扭。
却也只点了点头，坐在那有了犹豫，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若是有什么事，随时让婢女寻我……待喝了药再歇吧。”
她嗯了声，低着头，视线依旧停留在那锦缎被面上。
待喝了药，萧子隽才起身离去。
外头传来他嘱咐婢女好生侍奉的话。
还听见檐下有婢女在那悄声议论，“看得出，晋王对宁姑娘那真是上心啊。”
“宁姑娘与晋王爷到底什么关系？”
她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假装睡着。眼前一幕幕而过，她的心难过起来。
自己费劲一切和离，兜兜转转要回到从前么？
就算想回去，又如何能回得去？
他是城府颇深的晋王，有他执着如一的谋划，而她是早没有好名声的和离废妃。他们不可能再回去了。
*
因着轻轻病了，二日晋王决定暂不回去。
高铭刚向他禀报完事宜，他们在西陵耽搁不少日子了，他有了打算回京。
带着轻轻回去。
他亦能想象出来，回京后，他要面临的压力。
外头有些嘈杂，晋王眉头一缩，轻轻还在病中，断不允许这么吵嚷。
高铭走了出去，迎面却是两个婢女。
“高大人，宁姑娘不见了！”
他尚未回过神来，王爷已经走了出来。
那面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时候？”他急问。
“她说要去找王爷，不让我们跟着。后来，我们才发现宁姑娘在枕头下留下的信。”
萧子隽急忙打开那信。
“王爷，谢谢你的收留和错爱。我脑伤已好，有自己的去处。宁轻轻。”
信函在手里揉成一团，他后悔不已。
昨夜和今早，他应该感觉出她的不同，可到底他被别的事情耽搁，终究是粗心了。
“即刻搜寻整个山庄及惠泉山！”
……
话说那会子的宁轻轻，正在山谷里一个树底下在抱膝晒太阳。
思及眼前的出路，她有些发愁。
继续和萧子隽在一起，那么就是回到京城。
爹不想在京城看到自己，所以才送到钦州。
曾经她害怕离开从小长大的京城，一想起到个陌生的地方她就觉得孤独无依。只是如今想起经历了这么些，她反倒不想回那个京城了。
更何况跟她回去的是萧子隽。回去，意味着面对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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