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听得皇帝冷笑一声，“与梅妃相比？”
她惶惶跪下，“奴婢失言了，请陛下惩罚。”
她不过是个奴婢，竟然拿自己与娘娘相比，果然是大不敬。
“就罚你为朕煮一回茶。”
她战战兢兢的为皇帝烹了茶，皇帝接茶饮了起来，“还不错。”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这时候陛下起身看了看窗外，淡淡一句，“果然是天公作美。”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你为朕烹茶，朕要如何赏你才好？”
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皇帝，只道：“奴婢能侍奉陛下乃是幸事，不敢要赏赐。”
低头的视野里一双金线龙纹的靴子走了过来，声音渐渐低沉：“若朕偏要赏你呢？”
她只觉得脖子上出汗，尚未言语，忽而身体被陡然抱起来。
那一刻，她嗅到皇帝身上的酒气。
雨过天晴之后，若不是帐子里还有轻微的酒气合着龙涎香，她都以为一切不过是梦而已。
她以为皇帝很快就忘掉自己，和宫里头传闻的，被宠幸的宫婢有两种可能，一种皇帝再也没有记起来她，另一种皇帝偶然会在某一天记起来，尚念旧情。她便是第二种。
梅妃知道这个事情，却并未生气，只对着她那张平凡的脸冷笑一番，“萧琰他还真行！”梅妃居然轻蔑的直呼皇帝的名讳，可见当初她的盛宠绝不虚言。
不过两次，她却幸运的怀上了龙裔，故而皇帝便只得擢了她的位份，虽然不过是低等贵人却好歹有一处自己的阁院，从那时开始，出身平凡、外貌平凡的她，开始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期待。
那时候宫里头，除了她自己，西楚公主便是贵妃也怀孕了，不多久另一个嫔妃也传出有孕。
不得不说，这与梅妃的失宠，又或者说梅妃与皇帝的不和有关。那时候，即便皇帝来关雎宫，也必定是不欢而散的。梅妃的出身虽不过是吴越的侠女，性情却十分的孤傲，她的冷若冰霜和不肯原谅，无异于亲手将皇帝推给了别的女人。
……
半天，回忆忽然被宁轻轻的话给抓了回来，“娘娘，娘娘？”
她蓦地看了过来，只听轻轻道：“奴婢，想知道这里头您自己最喜欢的是哪一幅剪纸？”
她目光触及那一幅，是哪吒闹海的一幅生动剪纸，偏巧陛下难得来一次遇见了。
“陛下，这是臣妾为腹中皇子所剪。”她那时候对孩子充满了憧憬。
“你又如何知道他是皇子？其实公主也未可知。”
她默然点了头，陛下已经有了三个皇子，梅妃为他生了大皇子、三皇子，如今贵妃这一胎都说是皇子。
后来不多久，她却意外流产，鲜血直流她昏过去了，醒来后婢女告诉她皇子没了，她孕有六个月的皇子没了，而她却再也不能孕育子嗣了。
此时，淑妃有一刹那要和轻轻说，自己最喜欢的是那哪吒闹海的剪纸，可终究是嘴角动了动，“没有最满意的。”
她这一生最大的转机是被皇帝宠幸，最大的幸福便是那个孩子。皇帝从没有真心实意的喜欢过自己，她心知肚明。
*
宁轻轻第一次觉得淑妃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这样失神略带伤感的淑妃她从没有见过。
轻轻想，也许这里面掩藏着她很多过往的回忆。
淑妃在那沉浸在回忆中时，她注意到一幅美丽的云锦绣。直觉告诉她这是个老物件，却十分的珍重。
淑妃走了过来，“你在看着云锦地毯？”
轻轻方才知道它曾是一块方毯。
“这块云锦太多年岁了，当初入住嫔宫时，连同其他物件是陛下一同赏赐下来，起先铺在睡榻前当地毯，后来，本宫便收了起来悬挂于此处，实属因它好看。”
轻轻素来对一些奇特的东西着迷，因见云锦的图案有些奇特，不由地好奇了些。
“这云锦果然非同一般，悬于此处这么多年竟然如此结实，色泽亮丽。”
淑妃点头，却并没有更多注意力在云锦身上，而是看向那些剪纸，她这么多年剪过的许多有意义的窗纸。
宁轻轻伸手摸了下云锦，不由地凑前，总觉得这云锦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俯首嗅了嗅，又摸了摸，有了疑惑。
宁轻轻完成了佛经的抄写，便也当日回到了晋王府。
王府里一切还好，只是多了一个脑筋不清楚的人儿，那便是当日的绿翘。
王府的藏书阁。
春晚与下人帮着她搬出了一些书册。
“夫人真是抄书上瘾，这回来后又折腾书。”
春晚搬出来的是一册册药书和医书，昔年晋王失聪寻医，再后来轻轻嫁进来也没少寻思治病的良方，少不得各处搜罗不少的书籍。
此时宁轻轻便开始马不停蹄的看书，搜罗自己要找的书。
她一本本的打开，直到在一页找到了答案。
世上有一种冰丝麻，生长在极寒的之地，吸附能力极好，故而染色也比较牢固，常用来做一些装饰用。但这种麻料却不适合做衣料，因它本身极寒且有微毒，故而用它织作一些装饰物可以，却不可以做衣物。
显然淑妃的云锦地毯便是。但那个云锦的麻料却是用药物浸泡了的，起先以为是为了去除冰丝麻的天然毒，但后来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种香味有一种淡淡的麝香，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淡淡的麝香？因为那麻料吸附能力极好。
麝香本身是一种难得的香料，轻轻忽然大胆想，当初浸泡药物中不只是麝香，麝香在许多药物里都存在。
轻轻怀疑还有天花粉、红花等有毒或破血之物，而麝香不过是其中一味。色彩绚丽的云锦不止是好看，还有毒性。
这本是铺在内榻的云锦毛毯，没有人特意会去嗅去闻。且不懂的人是难以辨出这轻微的香气乃麝香，只当是一种香作罢。
然这种毒只怕因麝香的挥发而散发出来，慢慢侵害身边的人。云锦当初是放在内寝榻边——
她惊出一身汗。
当初榻上躺着的人恰是怀孕的淑贵人，后来淑贵人的孩子掉了。这块云锦却是皇帝赐下的。
不会，不会，当初淑妃不过一介贵人刚入住嫔宫，一切用度皆无，皇帝自然要赏赐一些用的东西。但这块云锦着实出色抢眼。
（淑妃知道谁是害她堕胎的人吗？她一直以为的那人是谁？。）
（10点半补发这一章，谢谢您对轻寒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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