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振铭脸上挂着浅笑，看着有些喜气，却不张扬，本就温润的模样仿佛踱了一层金，显得更加沉稳。
那公公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侯振铭从他进来开始便没有多余的废话，一举一动皆进退得宜，既没有高中的狂喜亦没有故作的清高，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此沉稳的性子倒是让人觉得此子前途无量。
“公子一表人才，又有满腹才华，想必未来前程似锦。”
只是中了三甲还不算什么，若能通过殿试成为御点的状元，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那公公上下打量了一番侯振铭，气质沉稳，进退有度，见了那么多人，此子风华确实无二，因此话里话外不免多带了些提携之意。
“殿试非同一般，公子需得谨言慎行，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公子可要仔细了。”
那公公说完便转身离去，侯振铭细细琢磨，心中却闪过一丝灵光，不由得嗤笑一声。
原来朝堂之争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只是一个宣旨的太监都能看出朝堂的暗涛汹涌，若他没猜错，那公公要他仔细，怕是要劝他站好队了。
可惜，他还真不想站到太子那边。
纵然有那公公的提点，侯振铭心中有数，但殿试那天能在场见到太子还是让他心头一震。
太子旁听，是皇上授意，还是太子有意为之。
若是皇上授意，那如今春闱莫不是为太子储备未来朝臣，若太子有意为之，那便是太子一人想要拉帮结派。
侯振铭跪在大殿上，只扫了一眼便垂下头毕恭毕敬的随着另外两人磕头行礼，心中却五味杂陈。
如宇文复这般心性狡诈，不惜以民之命筑己之功的人，真的能做好一个皇帝吗？
侯振铭攥紧了拳头，头上乍然响起一声沧桑而沙哑的声音。
“平身。”
“谢皇上。”
三人起身，侯振铭站在最边上面色无波，而另两人则有些兴奋。
这三人，除了侯振铭出身寒门，另外两人都有些背景。
另一边的男子卢磊身形高挑，面容有些沧桑，如今刚过三十，原是朝中一老臣的长子，参加科考多年，终于博得三甲席位。
站在中间的男子长了双桃花眼，面白敷粉，举止轻佻，有几分风流才子的模样，是户部尚书的二子，名唤常月，擅长诗画，流连青楼，留下不少淫诗艳词。
据说这次科考是被户部尚书拿着鞭子抽到的考场，没想到此子才华过人，还能拿到三甲，户部尚书本是打算杀杀这儿子的锐气，让他知道他的诗词上不得台面，没想到反被他拿了名次，又气又笑险些起不来床。
常月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他跟卢磊不同，没有世家贵族的重担，也不钟情官场，行事轻浮但也多了几分潇洒。
“常月，朕记得你，户部尚书好几次跟朕哭诉有个不省心的儿子，没想到你才华倒是过人。”
前三甲的卷子宇文靖是看过的，常月那篇字迹潇洒，言语幽默却不失犀利，在一众文章众倒是颇为亮眼。
“皇上谬赞了，说我才华过人我认，但说我不省心那必不可能，大概是我爹想少干活的借口，还望皇上多多重用我爹。”
常月本就是世家子弟，自幼进宫面圣，日积月累的世家底气让他面对皇帝并不露怯，言语中也有些随意。
可宇文靖知晓他的性子，指了指他的鼻尖，轻笑而过。
“朕还不知道你，是想让常尚书忙起来就管不到你了。”
宇文靖轻笑着摇头，打量起他身侧的侯振铭来。
这个年轻人长了副好相貌，却不似常月那般爱卖弄，性格沉稳有度，进殿以来既没有常月的随意，也没有卢磊的小心翼翼，仿佛他本该就在这里。
通身的清冷矜贵若不是他知晓他的出身寒门，说不得宇文靖也要被他瞒过一二。
“你是侯振铭？”
敛了跟常月调笑的语气，独有的上位者的威严笼罩下来。
听到宇文靖的问话，侯振铭不急不缓的略一拱手行礼回道“是。”
他身姿挺拔，宛若一根修竹，带着些宁折不弯的气质，宇文靖皱了皱眉，不知怎的想到了远在边关的盛元珽。
这两人倒有些共通之处，若能用好便又是一把好刃。
宇文靖摸着下巴，看向侯振铭的眼神略显柔和，而有招安之意的不仅有宇文靖，还有一旁的太子宇文复。
他仔细琢磨眼前的三人，心里有了计较。
卢磊出身官宦之家，但家族颓败，若想要往上爬，投靠他是最为明智的，因此卢磊那边应该没问题。
常月此人风流有余，可世家底气太重，着实不好控制，更何况纵然有了官位，可也是户部次子，很多事情不及长子行事便利。
这三人里，宇文复最想招安的还是侯振铭，此子气度不凡，才华过人，又是寒门出身，比起常月要好控制，又没有卢磊颓败世家的拖累吗，着实是个好棋子。
只是，他曾派人去打探过侯振铭，可什么都没有打探到。
是侯振铭有意拒绝他，还是他真的白纸一张，宇文复有些看不懂，心里难免有些疑虑。
殿试本由皇帝出题，可既有太子旁听，宇文复也给三人出了不小的难题。
三人一一作答，其中以侯振铭的答案最得宇文靖的心意，卢磊做答虽古板却也能让人信服，唯有常月做答跳脱，是以三甲名次也一一定出。
“御赐状元郎侯振铭，榜眼卢磊，探花郎常月于今晚至鹿鸣苑参加翰林宴......”
不多时，有公公拿着圣旨高声唱到，三甲名次既定，众人脸色终于轻松下来。
“恭喜侯兄高中状元，恭喜卢大哥得偿所愿，常公子日后得了官位可要谨言慎行了。”
圣旨一出，久候多时的太子宇文复便踱着步子缓缓而出，他一脸喜色的恭祝着面前的三人，只有卢磊喜不自胜的朝太子作揖。
“皇恩浩荡，我卢家总算有了出头之日。”
卢磊附和着太子，侯振铭却冷了脸色，匆匆行礼辞别。
常月本就不想做什么劳什子探花郎，听到太子调侃的话，难免有些失意，也随着侯振铭辞别太子径自远去。
望着那两人的背影，宇文复脸色微沉，这两人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莫不是不想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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