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的沉默。
宋轻在短暂的安静后，冷淡地说了两个字：“随意。”
似乎什么都与她无关，什么都无所谓。
是真的无所谓吗？
白梨舔了舔嘴唇，把新买的镜子先放到书桌上，而后趿拉着拖鞋，不慌不忙地开始准备洗澡的东西。
她将浴巾塞进臂弯，再把睡衣睡裤搭上去，拿内裤时，白梨礼貌地询问了一下宋轻的意见。
“宋轻，你说我穿哪条颜色的内裤好呢？”白梨刻意拖长的尾音，微哑，声线轻轻上扬。
宋轻没说话。
白梨便自顾自地问了下去：“白色的棉内裤？淡青色的这条？还是蕾丝边草莓粉……”
“都可以。”宋轻短促地回应，打断了白梨的问题。
白梨笑了：“看来你更喜欢蕾丝边草莓粉。”
宋轻：“……”
空气再次陷入僵持的沉寂，白梨打破僵死的氛围，轻轻哼了段歌，搂着一堆东西进了浴室。
歌哼到一半，就没继续了。
白梨踮着脚将东西放到架子上，开了口：“宋轻，问你个问题。”
“说。”
白梨红唇轻启，出口的既不是挑衅也不是撩拨，而是正正经经地问道：“神经冲动的传导过程，我还不太理解，你能不能现在从头给我讲解一遍。”
“你不是要洗澡吗？”
“充分利用时间嘛，”白梨轻盈一笑，“想抓紧时间学习，快点通关副本呀，我还不是为了你……”
“现在没有草稿纸。”
“那就口述讲啊。”白梨的声音里勾着笑意，说话声低低的，仿佛在撒娇。
宋轻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应了一声：“好。”
“神经冲动的传导过程可概括为三步——刺激引起神经纤维膜透性发生变化，钠离子大量从膜外流入，从而引起膜电位的逆转，从原来的外正内负变为外负内正，形成动作电位，动作电位的顺序传播即是神经冲动的传导……”
宋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生硬的知识点用那道干净的声线讲出来，仿佛带上了雾的颜色，倾泻而下的一汪冰泉，濡湿的青草结了霜，能一眼见底的清清明明，凉到骨子里。
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像是修行者，也像是禁欲者，与浑浊的欲望毫无瓜葛。
当真如此吗？
白梨放好了东西，细细地听着那道好听的声线，然后趿着凉拖鞋，在墙上挂的挂镜前站定。
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脸——
唇红齿白，毫无瑕疵的一张脸蛋，如同一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白梨取下眼镜，视线瞬间模糊了，她花了些时间适应，眼镜则被搁在水池旁边。
她对着镜子轻轻眨了眨眼，镜子里的自己也眨了眨眼，眸光流转，所有被眼镜遮掩住张扬的色彩分毫毕现，她清浅一笑，精致的五官便瞬间活了起来，弯弯的眉眼明丽又深邃，像是塞壬的歌，勾着人飞蛾扑火。
“纤维内的钾离子向外渗出，从而使膜恢复了极化状态……”宋轻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停顿。
这丝停顿相当短暂，很快被同样毫无情绪的冰冷声线盖了过去。
“……钠钾泵的主动运输使膜内的钠离子流出，使膜外的钾离子流入，由于钠离子比钾离子在主动运输中的运输量是三比二，即流出的Na离子多，流入的K离子少……”
后面的讲解十分流畅，再也没有异样。
白梨凝视着镜子，缓缓抬起手。
外套已经脱在卧室了，白梨的身上只剩下一件校服衬衫，衬衫白白净净，唯有胸口处的校徽点了一抹颜色。
白梨的手指落在第一枚纽扣上。
这次解纽扣的动作并没有上次在学校洗手间那样流畅。她感到指尖出了点汗，心跳有些快。这是自己在紧张。
紧张什么？
被试探的是宋轻，自己紧张什么？
白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极缓慢的速度解开了衬衫上方的两颗纽扣，指尖挑开衬衣领，露出纤细泛红的锁骨，再下拉，白色的衬衣向下褪，露出大片细腻的肌肤，白得像泼开的牛奶。
到了第三颗纽扣。
“……也由于膜内存在着不能渗出的有机物负离子，使膜的外正内负的静息电位和Na离子、K离子的正常分布得到恢复，即恢复到静息电位。”
宋轻的声音依旧平稳，毫无波澜。
第三颗纽扣被挑开了，白色的衬衣像是松垮的果皮，一点点露出其中稚嫩又鲜美的果肉，肩骨细直，纤而美，隐约能看见肩带，再往下，能朦胧间看见少女柔软的曲线。
宋轻已经停了声音。
漫长的安静，像是教科书后页的大片留白。
“咕噜。”
一阵突兀的吞咽声打破了安静，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响亮且清晰。
白梨望着镜子里的眼睛。
她知道，宋轻也正用这双眼睛望着她。
白梨一点点笑开了，笑意溢出了弯弯的眉眼，带着轻蔑，居高临下。
“宋轻，你怎么没继续讲了？”白梨轻笑。
“已经讲完了。”宋轻的声音冷淡如一，“神经冲动的传导过程在高中需要掌握的全部内容都已经讲完了。”
完美的解释。
好像那道吞咽声与宋轻毫无关联。
白梨的笑容凝固了，眸中的笑意也一寸寸消散。
指尖还残留着汗珠的湿意，紧张更甚刚才。
而这个女人，仍然，一丝破绽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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