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妆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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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我眼珠一转，拱手道：“如此甚好，有小公子提点，我们也不至于冲撞贵人。在下拜城苏奚迟，敢问尊名。”
少年眨了眨眼睛，学着我的样子，生涩拱手，“我叫凌若辉，齐州人。”
“......”
虽已经有所预料，但我还是暗自吐出一口老血。查贺舒云的事时，便听过“凌若辉”这个名字。
据说凌氏肃字辈共历三位宗君，前两位一个出家，一个病死，现在主内的是煌州金家的贵坤金雨慈，与三位宗父育有四子，除了老四“景祯”还活着，老五“景若”和老六“景辉”都夭折了，是以，幼子得来十分不易，还怀在肚子里时就受万千宠爱，许是为了留念那两个已故的孩儿，取名并不从字辈，唤为“若辉”。
少年果然也如其名，一身绫罗宝珠，灿若金辉，跟个闪闪的元宝一样，又兼双颊生粉，眉目明朗，让人生不出防备心。
也似乎......十分好骗？他虽然只比我小一岁，但显然被呵护得极好，未经世事，还在无忧无虑的年华里，脸上尽是无邪的稚气，与孩童无异。
我想想自己的处境，心里莫名生出羡慕来，世人皆为生计奔波，多利害得失的考虑，言不由衷，也只有这样的少年，天下第一大族的小公子，许能永葆天真。
但凌氏已经富可敌国，为何还要来沾染妓馆的生意？我心里也有些不屑，所谓饫甘餍肥、不知忧愁的富贵，大抵不过是盘剥他人得来的。
凌若辉偏着脑袋想看清我手里拿着的画像，我便递给他，“这姑娘身世可怜，还被人拐去，若是落入红尘，是一桩罪孽，小公子古道热肠，可否领我们到后面查看一下？”
“画得真好。”他却道。
“......”
“但我在这里住了两天，从未见过这个妹妹。”
“无妨，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刚才嬷嬷说没见过，但就怕那些龟公私下有隐瞒，还需找着人当面问清楚。”
说着，我伸手，“还请小公子行个方便。”
月门前的四尊罗汉大有当道不让的意思，得知他们是金甲，我更不敢命横秋兵直接硬闯，一来确认了这是凌景祯的地盘，允嘉主君的人不好和凌家的人起冲突，我是狐假虎威，借的人来，外强中干，经不起真刀实枪。二来金甲在江湖上威名赫赫，这几十颗脑袋，恐怕不够四把大刀塞牙缝。
但周广瑞所见之事干系巨大，若是被一直在搜捕他的人抓去了，必死无疑。龙潭虎穴我也得硬着头皮闯了，倒宁愿又是自己在闹乌龙，大不了丢人而已。
“不行。”凌若辉面露为难之色，摇头不迭，紫金冠上的两颗宝珠撞在一起，哒哒作响，他人又生得粉雕玉琢的，煞为可爱。
“真的，我不骗你，”凌若辉又上前一步凑到我面前，衣袖起落间拂起一丝苦涩药香，“四哥正在里面发脾气，我都不敢近前，你们更不能去，不信你问......”
他伸手指向前堂，刚才还聒噪的姑娘小倌儿不知何时远远地站到了前堂的另一头，就跟在鸡笼里躲黄鼠狼的一群鸡崽，纷纷点头。
见状，我更觉蹊跷，愈发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吹了声口哨，在外面的苍耳听见，流着哈喇子跑到我跟前，“小公子，我也无意打搅，但此行必要把人找到才行，这狗识得味道，容它带路，不必翻箱倒柜，不会惊动你家四哥。”
“狗儿真乖......可耳朵是怎么回事？”凌若辉却皱眉问。
“......”我道：“实不相瞒，刚才它循味找到满春院，惹了祸端，被龟公追逐打伤，是以我想找到那些人问清楚。”
“这么说，那个妹妹真的在这里......？”凌若辉将信将疑，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玉瓶来，“我有止血的药......”
语罢，他就伸手想给苍耳抹药，但这畜牲一向不能容忍生人靠近，当即龇牙咧嘴，喉咙里咕噜作响，有咬人的趋势。我死死瞪着，它才渐渐蔫下，依旧斜着眼睛，勉强让凌若辉给它的断耳处撒了一层药粉。
耐着性子等这未经世事的小公子完成这件“仁善之举”，我见他脸上也露出单纯的欣慰神色，才道：“小公子心善，我替苍耳谢过。但事情紧急，你若是为难，我自己进去即可，后果也由我来担。”
凌若辉收了玉瓶，犹疑片刻，终是点头：“那、那只有你和狗儿能进去......被四哥发现，我也好说你是我朋友......”
“多谢。”我怕他反悔，当即撩袍子跨过月门，那四个金甲身形微动，好在有凌若辉跟在后面，没有动手相拦。进去便见一片中庭，盖着厚厚的一层雪，其间并不能通行，立着能匠巧工雕琢的六棵冰树，梨桃杏竹蕉松，各有姿态，在琉璃灯的照耀下，五光十色。
百姓一到冬天就发愁，莫不恨死了要命的雪，也只有富贵人家的逍遥客们点着上好银炭，怀拥美人，在此摇扇赏雪。
的确如梦如幻，我也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这是盈春庭，青姐姐告诉我的。”那抹药香渐近，凌若辉在我身后道。
我一边将吕雯雯穿过的衣裳塞到苍耳鼻子下，让它好好闻个够，一面道：“此景的确春意盎然，但不若叫笑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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