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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我都在梦魇中。一会儿是师父责骂，一会儿是李徵钰要杀我，最可怖的是凌景奕发现我怀孕，受辱气急，剖开了我的肚子，从血窟窿里拿出来的，却是父亲和江明棋的脑袋......
我惊醒过来，慌忙摸到蜡烛点燃，“二少爷？”桂茹阿姆也披着衣服从外间赶进来，“又要解手？”
我道：“阿姆还没睡？现在什么时候了？”
"五更了。"她用巾子给我擦去脸上的汗水，“看你盗的这一身汗，哪里不舒服？”
我摸了摸肚子，里面的确有些疼，便从枕下翻出秦先生开来救急的保胎药丸，倒出一粒，想了想，又将它装回瓶子里。
“怎么又不吃了？”她刚端来水，见我这样，一脸疑惑地问。
反正留不下，何必浪费药丸？我愣了会儿，道：“再没有秦先生给我开药，省着点吃......”
“这还有省不省的？”她瞪大了眼睛，“不舒服就得吃啊！”说罢从我手里拿过药瓶，硬塞了一粒到我嘴里，又灌了我一口水。“这么早就起了？”
我点点头，她便伺候我穿好衣服，到窗边一看，天色还像在夜里，也下着小雪，驿站的院子却有一人在打拳，身形健硕，我一眼便认出是父亲，不由多看了一会儿。
三个月前，我们都未料到皇帝会封一个王爷到郧西来，而且后面还带着一个凌氏。按此前所想，有那些横秋老将，朝廷只能对李徵钰镇压一二，大权绝无旁落的可能。他死后，文大文二继承其位，我以文府少君的身份稍加左右，加之有大哥的同窗在临央游说，可保北流营安稳。
可渐渐到了现在这一步，皇帝对李徵钰的态度已然明了，可谓不留余地，凌氏必定要助李岫夺权，横秋胜算几何？横秋一旦失势，只能依附于它的北流营，后果可想而知。
权衡利弊，我只能去找凌景奕，听听他的话再说......想到那人，我不禁觉得好笑，自然不能信什么不忘初见人、再续前缘的鬼话，坐到齐州军主帅的位置，他必定精于谋算，若因儿女情长就乱了大计，未免太可笑。
是以，与父亲用完早膳，辰时三刻我就偷偷溜去了流霜阁。凌景奕似乎也是早起操练完，刚刚沐过浴，湿发自两肩垂下，手中握笔，在信笺上疾书。
我站着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便道：“大人事务繁忙，在下改日再来叨扰。”
他这才抬头，挥手斥退门边的玄甲，又指了指桌上桌下凌乱的信件文书，“从前都是虞子初帮我整理，一个人做要慢许多。加之前几日我不在，昨晚又醉酒，都积压下来了，拖不得。”
昨日那般轻薄，原是醉酒?好一个理由。我扫了一眼那些锈迹斑斑的信筒和匣子，“大人既然用不惯其他人，又何必要将虞公子赶走？”
他笔下不停，道：“习惯了就离不得，更不可取。”
“......”我道：“大人通透，世上本无不可离之人。”
他挑眉，停笔看了我片刻，忽道：“于你来说，江明棋也是如此？”
“......”闻言，我头皮骤然绷紧。江明棋在李徵钰面前露了脸，必定会被严密监视，不能来见我，我更不可能去找他，短短七个时辰，凌景奕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查到？
“怪不得，昨晚在宴会上我就觉得你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凌景奕掷笔，轻蔑笑了一声，“你眼光不怎么样。”
“......”我道：“主君若知道你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也不大好。”
凌景奕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走到我面前，道：“无妨，文府里不止我一个人的眼线，主君既容得下，那他们能打听到的消息，也是主君想传出来的消息。”说罢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别开视线，“那大人......也是如此利用自己身边的眼线？”
“自然不是。”他笑得愈发森然，“战场不是内宅里猫捉耗子的游戏，泄漏一条消息，动辄就牵涉上千条人命，甚至决定胜负，本帅不会冒险陪他们玩。发现眼线，一律当众凌迟。”
顿了顿，他忽然抬手，用食指一侧从我脸颊上轻轻刮过去，“所以你要想好了，此番是替李徵钰来的，还是替自己来的。”
“......”我本不想示弱，但还是没忍住，退开两步，颤声道：“当、当然是替自己来的......”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脸上阴霾散去，转身坐在了席居上，又示意我坐下。我惴惴过去，跪坐在他对面，面前是一张矮几，摆着一罐凉透的米粥和几碟小菜。
“大人还未用早膳......？”
他皱了皱额眉头，将吃食推到一边，“北疆的菜不怎么合胃口。”
“......”我道：“想来五万玄甲离乡三千里，也有此种感受。北疆气候不比齐州的温润，天寒地冻，玄甲的装束以铁制为主，也不太适合御寒。”
他一手支颌,看着我，忽然笑道：“若他们知道未来的主帅夫人如此体恤下情，必定欢欣雀跃，感激涕零。”
“......”我早已认清说不过他的事实，便不就此争论，继续道：“但横秋不畏严寒，擅长在雪地拼杀。每年四月下旬到六月之间，北疆会有最后一场大雪，其后便是雪融，要一直冷到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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