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些女生和她相处时的语气，要钱的熟稔态度，不像是第一次。
“……”摇晃的动作一顿，赵云桑抬头看了看她，犹豫着嗯了声。
姜琪又问：“你都像今天一样，任打任骂不还手？”
“我还过手的，我……”赵云桑说到这里停住了，或许想起什么，脸上显出几分失落，半响，道，“我习惯了，其实也不是很疼。”
姜琪猜测她要说还过手，但是敌不寡众，想问问她父母为什么不管，又觉得别人私事不该究底。
“就算打不过也不能这样任她们欺负，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姜琪皱起眉头，道：“你比她们更凶更狠更不要命，就算没打赢，她们下回也不敢再招惹你，明白吗？
从来没有人和自己说过这种话，赵云桑有点发愣，直直的看向她。
直到夜风吹起耳边的碎发，赵云桑才回过神似的，对她慢慢笑起来，认真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笑的时候又乖又甜，两颗虎牙露出白白的尖，像只家养的小动物。
姜琪捏着手里的奶茶杯子，觉得自己有点同情心泛滥了。
因为她在嚼碎嘴里的椰果后，抬手揽住了赵云桑纤瘦的肩膀，半开玩笑的承诺，“打不赢她们也没事儿，你在哪所学校啊？以后我罩着你。”
姜琪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要罩着赵云桑，在知道她和自己同校后，便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将她拉入自己的社交圈，教她打架，教她翻墙逃课，教她自己最擅长的滑板。
赵云桑不是沉闷话少的性格，相反，她活泼又有趣，不熟时自带距离感，熟了就毫无拘束的开玩笑。
姜琪那群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对她简直一见如故，都很合得来。
她长得也漂亮，不再是姜琪在巷口捡到时的狼狈模样。
女孩子杏眼乌黑，唇红齿白，长发柔软，百褶裙下两腿细长笔直，款式单调的校服都可以穿出优越气场。
问姜琪要她联系方式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在她身上。
但赵云桑从没理会过，还是像那天晚上一样喊她琪琪，然后眉眼弯弯的将椰果八分甜奶茶递到她手里。
赵云桑出手总是很阔绰，任何场合都抢着买单，送她的节日礼物全部悬挂着昂贵的吊牌。
看似普通的鞋子，书包，水杯，文具，甚至手链，都是姜琪见过的摆在精品店玻璃柜里的可望而不可及。
直到零班同学和姜琪透漏，赵云桑的亲爹是songya集团的老总，她才发现，这段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不该把自以为的凄惨滤镜强加给赵云桑，因为后者根本不是她想象中可怜卑微，毫无优势的菟丝花。
她早该察觉到的。
比如陪她通宵游戏不复习，赵云桑却能轻松考出的文科和英语高分。
比如她只演示过一遍，赵云桑就能掌握滑板技巧，娴熟到超越她。
比如高一班级晚会，赵云桑随意拨动音符却瞬间惊艳四座的小提琴。
她早该察觉到的，赵云桑不是菟丝花，是朵被遗忘在角落的玫瑰。
即使滚落在地，沾满灰尘，捡起来重新插进花瓶，也让人喜爱不已。
她以为自己在这段友情里，是拯救落难姑娘的英雄，是保护懦弱平民的大侠，是故事的主角，是居高者，是俯瞰者，是关系的掌控者。
然而在其他人眼里，她只是一只灰扑扑的麻雀，妄想踩枝高攀。
见义勇为的狗尾草怎么可能和不幸遇难的玫瑰摆在同一个花店里？狗尾草原本连花店的门都进不起。
姜琪拿错剧本，所有以为的东西都被颠覆，心里涌出强烈反差感。
渐渐的，她开始在背地里做出许多对不起赵云桑的事情。
造谣，举报，扣锅，连赵云桑常用的滑板螺钉松动都没告诉她。
看到公园里，滑板轮子飞出去，赵云桑崴脚摔倒在地，难得狼狈，姜琪突然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在报复谁呢？
姜琪自己也不清楚。
那句“我罩你”的承诺幼稚又中二，当初说出口时却无比认真。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句承诺的意味就变了，她俩的关系就散了？
也许是姜琪发现赵云桑不再需要她的保护，也许是发现赵云桑比她想的更加优秀，更加惹人喜欢。
也许是无数细小事件累积出的嫉妒稻草，压死了名为友谊的骆驼。
姜琪站在楼梯口，扭头看着赵云桑几乎溶于夜色的纤瘦背影，突然想起她俩的第一次见面。
但她已经忘了，小巷夕阳里赵云桑拉着她的手奔跑，甩掉身后的民警时，背影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决绝。
她只知道。
八分甜的椰果奶茶，可能再也不会有人笑眼弯弯的捧到她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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