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争
敬华山，长老洞府内，黄圣翊高居主座。
对面客座上同样是一位青衣长老，正不满地抱怨着，时不时还往右边瞥一眼。
右边，秦毅在一个小座位上正襟危坐，露出僵硬的微笑。
他正在考虑事情，只竖起一只耳朵听长老的话。
其实不听也能猜到人家在讲什么。
“哪怕是真传弟子，也不能擅自干涉如此大事，实在是孟浪……”
“代管全宗事务的是关长老，制定政策的有内务堂，你这弟子岂能自行其是？”
秦毅一边听着，一边思索自己此番行动所产生的影响。
整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也知道十分冒险，但却有值得尝试的理由。
五村村民的重要性不必多说。
另外就是目前宗门内诡异的局势了。
孟家一系被彻底清洗后，玄乙宗就只剩下两派势力——掌门嫡系和其他派系。
掌门嫡系，比如之前负责资质普查的四大长老——贺赫、黄圣翊、宋昱舟、柳司硕，以及他们的弟子如张青、顾苏妤、孟景湛。
当然还包括江凌希、秦毅两大真传弟子。
人数不算多，但基本都身居高位，或者资质出色，前途光明。
其他派系就杂乱多了，关尘一系，藏经楼一系，炼丹堂一系，炼器堂一系……各种小山头林立。
像现在拜访黄圣翊的杜长老，就是其中一系的重要人物。
孟家叛乱之后，掌门周穆尧快刀斩乱麻，重点起用嫡系修士，全面清洗孟家余孽。
的确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但也波及了不少其他派系。
掌门在时，把这些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来。
可惜他伤势不轻，刚忙完事务就再次闭关，大权全交给了关尘。
关尘代管宗门两个月，各方派系竟隐隐以其为首，开始暗中较劲，重新争夺山上山下的各种资源。
相比之下，掌门嫡系反而有些被压制的感觉。
尤其是导致霍晋一身死的秦毅。
他本以为成了真传弟子后，秦家会走上快速发展的道路，没想到很快就遇上了瓶颈。
各处官衙的确安插进了人手，但想要获得升迁却很难，掌握核心权力的秦家门客并不多。
像这次掀起的“刑罚改革”就有雷声大、雨点小之嫌，真想要落实下去，得克服无数困难。所以秦老四之前才面露难色。
发展受限，究其原因，还是在这掌门嫡系与其他派系的竞争关系上。
按理说周穆尧作为宗门唯一的元婴老祖，手下嫡系绝对不会受委屈。
但是他这伤情恐怕不妙，今年若与妖族发生冲突，大概率需要再与妖王交手。
到时候再受伤、再闭关，哪有精力操心这些事情，掌门一职就是形同虚设。
而关尘身为金丹巅峰，甚至是所谓的“半步元婴”，相比之下就差不到哪去了。
黄圣翊洞府内，秦毅望着对面痛心疾首的青衣长老，陷入了沉思。
自己想要夺取孟城，无非就两种途径。
第一种就是像孟家那样，积蓄实力，带着自己的徒弟们强行造反。
第二种就是春风化雨，悄悄在宗门建立自己的势力，顺理成章地登上高位，甚至直接继承掌门之位。
毫无疑问，第二种方法要省事得多，也快得多。
但是走第二条路，不仅在嫡系中要与江凌希竞争，在整个宗门内，更是要与其他派系竞争！
要争夺资源，更要树立威望，用最快速度发育起来。
未来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掌门陨落、关尘上位。
那时自己必须得在玄乙宗高层占据一席之地，不能成为无足轻重、被随意打压的弃子，被派到荒原上和妖兽血拼送死。
因此，这次的刑罚改革，不仅是秦毅的保村民之策。
更是向那些非掌门嫡系发出的试探。
秦毅想要告诉他们——自己不好惹！
要欺负，欺负江凌希、孟景湛这些掌门嫡系去。
反正不能欺负自己，自己的利益谁也不能动。
“秦毅？秦毅？”一个中年人温和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是黄圣翊笑着看了过来，“方才杜长老的谆谆教诲，你可都听进去了？有什么话想说？”
秦毅有些别扭地挪了挪身下的小椅子，按理说长老会谈弟子只有站着的份，但真传弟子不能这么没排面，也弄了个小座位。
就是还不如站着舒服。
“咳咳，杜长老的话句句在理，发人深省，令弟子羞愧不已……”
罗里吧嗦扯了一堆，秦毅最后来了句：“但是——”
听到这个“但是”，对面杜长老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
“但是，城外村民难呀！”
秦毅出生大石村，自然最清楚村民的悲惨命运，此刻绘声绘色地描绘一番，听得杜长老都不好打断。
“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在城里过上了好日子，却还要出城，冒着被妖兽咬死的危险种田。
和其他百姓相比，这是否太惨了些？是否有些不公平了？”
杜长老看了黄圣翊一眼，见他没有表示，皱起眉头说道：
“饶是如此，也可以想其他办法解决嘛，怎能随意扰乱官场秩序？”
秦毅立刻反驳道：“马上就要春耕，过几天所有村民必须出城，不换人种田，此事又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杜长老闻言一滞，竟不知如何作答，于是有些微恼地训斥道：
“年轻人，你出生贫寒，刚入宗门，这种一飞冲天的感觉我能理解。
自己地位高了，想让亲朋好友也享荣华富贵，这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你要明白，是什么让你有今天这个地位？是你的修行！
修士以修行为本，境界高了，什么城外村民，什么刑罚改革，都不是事儿。
若你眼中只有这些俗务，耽误了修行，未来不成金丹，得到的一切终将是过眼云烟！”
秦毅心中暗暗冷笑。
修士的确以修行为本，但是修为从哪儿来？还不是资源和时间堆出来的。
玄乙宗困守一城之地，珍贵资源不多，脏活累活却不少，危险任务更是一大堆。
谁吃肉，谁干活，谁挨打，其间天差地别。
资源的争夺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哪怕是凡间的产业，都有很多无法筑基的普通弟子眼馋着。
只要自己露出一点弱势来，就会被当成软柿子捏，后面的麻烦无穷无尽，未来想独霸孟城难如登天。
而若能显现出强势，找麻烦的少了，愿意合作的就多了，强强联合，势力才能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所以，这些俗务哪怕被说得再一文不值，秦毅也是铁定要争的。
修士之道在争，与人争，与妖争，与天争。
不争，何以逆天改命，蜕凡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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