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摇了摇头。
“你们年轻人就是容易死心眼，”纪鹏笑说，“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就知道多种选择的好处了。徐芳……”纪鹏笑声里带着更多深意，“她算是你妈妈那边的亲戚吧？你偶尔也和她学习一下，都是服务业，有共通的地方。”
李航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用这种语气提起芳姐，但还是谦虚地点了点头。
“去吧，”纪鹏说，“沿着之前的路走回去，再多走**步就是门，我估计有人等你。”
李航和纪鹏鞠躬告别，踏着之前的砖缝走到门口。他拉开门，先扑过来的是舟舟。它绕着李航闻了闻，闻到烟味之后，很轻地“汪”了一声。
“总算出来了，”阿标说，“坤哥刚才气冲冲地走了，不让我跟；红仔把舟舟给我送来，开车去找坤哥了。”
「他做什么去了？」李航连忙问，「给他打电话了么？」
“坤哥的电话接通全靠缘分，比漂流瓶还难对接。”阿标叹了口气，“我再试试吧。”
「他怎么生气了？」李航拉着舟舟边走边问。
“这要问你们啊，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从里头那位贵客来了以后，坤哥这个情绪看着就很不稳定。他脾气大，但是承受力强，我很久没见着他这样了。贵客对你不满意吗？还是教训坤哥了？”
「他怎么了？你怎么知道他生气？」
“我叫他坤哥，他也没回‘行’，好像恨死这名号了。”
「那我们去哪儿？找他吧。」
“可别往上凑了，”阿标向李航传授生存经验，“等他再回来就又是坤哥了，有红仔跟着呢，没事的。”
「去找他吧。」李航坚持，「挨骂挨打都我来。」
“唉，我也不是怕这个，我是担心我们去了，反倒会伤害坤哥自尊心。”
「去看一眼，如果他没事，我们再悄悄回来。」
“走吧。”阿标烦躁地拔了拔头发，“我也确实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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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附近山顶的风永远带着水汽。陈正坤抖了抖头盔上的水，把它挂在车把手上。他向山腰看了一眼，尾随他来的红仔顶着一头黄毛坐在银色的车前盖上，醒目的不能再醒目了。
不知道李航在干什么，陈正坤想，或许像个受气包一样点头，然后心里打着别的算盘。
陈正坤把手机掏出来翻了翻。手机上信息很多，他随便看了几个，一个都没回。
心里烦、心里恨、心里不舒服，像一只被别人钳制的野兽。离李航远了，陈正坤才能体会这种更纯粹的屈辱感：为什么要听纪鹏的？没有纪鹏他也能活得好。
他做了错误的选择。哪怕这个选择在他父亲看来是正确的，哪怕全世界都觉得陈正坤占了便宜，他仍然坚持这点。
如果没有成为纪鹏的下属就好了。他会和普通人一样担忧，一样为了可能的生物科技欢呼，一样知道了真相后绝望。生活再差能差成什么样呢？就算钱一文不值了，也能活下去——没有金钱的时候，人不也活了么！
他不是什么正经职业人，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忍，如果活着不痛快还不如死了。
陈正坤划开屏幕，回播了董纪安的手机。
“喂？这不是不回我信息的大忙人嘛……”董纪安接了电话就开嘲讽。
“干嘛呢？”陈正坤问。
“来工地鼓舞一下士气，”董纪安说，“我最近也忙着呢！”
“纪安，”陈正坤说，“我要杀人，你帮忙吗？”
“帮啊，”董纪安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替你去吧，顺便看看哪位人才把你惹生气了。”
“那人将来会很厉害。”陈正坤说。
“把他干掉，厉害的不就是我们了嘛……”董纪安换了个不那么吵的地方，问，“你在哪儿呢？风这么大。”
“山上。”
“卧槽坤哥，出去骑车不带我。”董纪安说，“过分了。”
“下次，”陈正坤说，“我发你点资料，你一会儿帮我查查。”
“好。剩下的见面聊吧，”董纪安说，“我先去喊喇叭了。”
“行。”
陈正坤舒展了一下双臂，第一次觉得没有那么沉重了。那个姓陈的比他这个姓陈的厉害多少？碰上才知道，不是吗？
他爸爸总说他太年轻了。
太年轻？
正是因为是年轻人，才有底气不为这种人服务。凭什么他来掌握李航的生死，凭什么他在坤哥的头上动土？凭什么他来掌握整个人类的生育权？
陈正坤身边有太多人，他们是他之前妥协的理由，也是他此刻抗争的勇气。
他要把那个姓陈的抓起来，永远关在一个漆黑的地方，让他无法和任何人接触，就那样孤零零地死去。他要想出一万种方法延长他的寿命、孤独和煎熬，让他体会到生命被别**控的恐惧和屈辱。
这才是坤哥该做的事情。
陈正坤迎着夕阳站立，明明黑夜将临，他却觉得充满希望。
捏在手里的电话这时候震了起来，陈正坤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了接通键。
“坤哥！我们去找你，晚上烧烤吧！”接通电话后，阿标抢着说。
“让李航接一下电话。”
“哦。”
阿标讷讷回答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敲击劳力士的声音。
“李航吗？”陈正坤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我买了鱼就回去，你不是想喝鱼汤么？”
李航已经从红仔那里知道陈正坤在山顶了，但他没有揭穿这个谎言。陈正坤应该也知道吧，他那边风很大，听起来空旷而高，怎么都不像个卖鱼的地方。
「好。」1170，李航第一次用莫斯密码敲出电码来。
“哦，”陈正坤背着风笑了，“我们航仔又背着我进修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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