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坤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李航听见他关门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两个人第一次出去吃饭喝到的鱼羹。
今天坤哥淋了雨又在草地上跪了很久，喝一点汤能暖暖身体。
“我看见他往停车场走了，”纪鹏说，“大概是骑摩托出去。——不用担心，外面已经不下雨，地面也干了。”
李航点点头。
“你向前走十步，就是沙发，直接坐。”
纪鹏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口音，也带着北方人惯有的不客气。李航点点头，按照他说的，沿着地砖的缝向前走了十步。他忍着够扶手的习惯，直接坐了下去。
好在，坐在软软的沙发上了。
“是个有执行能力的人。很不错。”纪鹏说。
李航把手并排放在膝盖上，侧耳倾听。
“我找人看了看你的资料。和你核对一下，如果哪里有问题，你就打断我。”
李航点头。
“1996年阴历10月15出生，眼睛有基因缺陷，无法感光；出生三个月母亲离家出走，一岁零一个月父亲下落不明；你和你——妈妈一起生活，小时候不敢上学，稍微大一点了去读盲校；读了不到一年，因为校园暴力退学了，回家管理点心铺；2012年年初，你妈妈把全部家当拿去给你换角膜，结果上当受骗；10月份，你认识了陈正坤。”
李航耐着性子听完，又点了点头。
“我和你其实有点缘分，”纪鹏说，“我家里人都很喜欢吃你家的定胜糕，10月份我来杭州的时候，还专门让良叔为我准备了一些。”
李航想起那天急哄哄的人群和陈正坤从天而降的天使声音，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那时候阿标急成那个样子。
“我留下你来，是有几件事想和你说清楚。”
李航静静等着纪鹏说话。
“你这个声音，永远好不了吗？”纪鹏问，声音还算平和。
李航把陈正坤给他系好的领结打开，把喉咙露给纪鹏看。
“哦，”纪鹏翻了下资料，“声带确实是被割断了，好在没伤到别的地方。”
李航点点头，抖着手把领结再系好。
“也没学过盲文和手语。”纪鹏看了看又补充，“唇语和盲打也没学过。”
李航忍着想说话的冲动，又点了点头。
“我说话可能不太好听，”纪鹏把资料放在桌子上，“但是你这种状态对我来说不能更完美了。我需要你这样的人——忠诚、不会泄密、手艺精湛。”
李航比了个简单的“谢谢”——阿标看到手语教程，非要教他的。
“哦，”纪鹏笑了一下，“这种基本的手语不算数。”
李航笑着点点头。
“大老板，我和他只有几面之缘，但是因为和他有共同的朋友，所以还算熟悉。他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表面上是个美国的华裔商人，其实他一直追踪着这世界上最先进的生物科技。
“他很难相信别人，想得东西也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需要一个能为我掌握第一手信息的人，这样才能跟上老板的节奏。你完全符合我的要求。”纪鹏说，“我会找到合适的机会把你送到他身边，成为他专职的理发师。”
李航没有点头。他妈妈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不想离开他妈妈，去别的地方。
“我知道你有一些顾虑。”纪鹏说，“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你和一个叫章萍的乡下姑娘在接触，她可以照顾你妈妈。而且，”纪鹏自己点了根烟，“大老板应该不会留你在身边，可能会定期叫你过去服务而已。你其他时间还是可以经营你的店铺。”
李航这一次点了点头。
“我会为你请一个家教，教你一套密码，用来和我交流。”纪鹏说，“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
李航继续点头。
“好，”纪鹏说，“作为回报，我会帮你把被骗的钱追回来，你将来的生活我也会保障。”
李航比“谢谢”。
“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李航想了想，指了指窗外的方向，又敬了个礼。
“你问陈正坤？”纪鹏笑了，“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李航马上摇头，摇得飞快。
“你能这么想，我觉得很好。”纪鹏说，“对男人来说，情情爱爱的事情是最没有必要的。不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各自发展对你们都好。”
李航慢慢点了点头。
“陈正坤将来的路和你非常不同，”纪鹏说，“我会派他去别的地方做管理层，大概会在那边生根发芽，不再回国来了。”
李航攥紧了拳头，没有点头。
“以后的世界，”纪鹏叹了一声，“大老板组织的世界绝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想象的。你总记得，你虽然是为了陈正坤才抢喝的药，但是掌控你性命的是大老板，而不是陈正坤。你死了或者陈正坤死了，都是单独的事件；只有大老板寿终正寝，你们两个才会在同一天死亡。
“同生共死是很浪漫，但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你们身上，直到大老板赢了所有人，我们跟着沾光。——你们年轻人还是不要瞎指导自己的人生了，不如听我的话，至少绝不会吃亏。”
李航微微点头。
“你老这么点头也累了吧？我没什么话了。”纪鹏说，“下周以前，你妈妈就会收到那笔钱，并且骗子也会被逮起来。我会派人专门通知你妈妈，她以后就不会背着你哀声叹气了。章萍……你如果不喜欢也没关系，会有更多女人等着让你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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